此时的大明，便如一艘航行在大海里的巨轮，气势巍峨，无与伦比。</p>
但作为掌舵人之一的怀恩，却知道，这艘大船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渗水，破损。</p>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此时不补，后人终将面临补无可补的局面。</p>
但知易行难，补船也是要钱的。</p>
养征要钱，修筑城墙要钱，灾祸抚恤要钱，发展经济要钱，朝廷官员俸禄要钱，剿匪平倭要钱，发动对鞑靼女真人的战事要钱，皇帝的花销要钱，发展文教要钱，科考要钱，治河要钱……凡此种种，莫不是一个钱字作怪。</p>
司礼监平日处置政务，除了一些刑事方面的事务外，基本上就是在处理各种向朝廷要钱要粮的事务，不客气地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反过来说，没有钱，什么都解决不了。</p>
想到这里，怀恩公公也只能苦笑了一声，纵观朝堂上下，还有谁在弄钱方面比得上方唐镜的？经济之道，非此子莫属！</p>
可这也正是怀恩公公担心的，若这小子当政，万事向钱看，仁义道德摆在何方？</p>
朝廷的根基乃是礼，是天地君亲师，是三纲五常！</p>
一旦这小子的理念占据了上风，会不会冲击皇权。</p>
便在这时，司礼监二把手，秉笔太监卑昌亲自拿了一份册子来到东阁，向怀恩公公请示政务。</p>
今日大明的这些大佬们作为阅卷官，在审阅完所有试卷，得出前十的结果之前，按规定是不能离开东阁的。</p>
可大明的事务又离不开这些人，虽说有副手处理，可有些大事是副手不能专断的，各部门还是会派人将事务进呈审阅的。</p>
卑昌公公满头的大汗，今天发生的挤兑风波，他也是刚刚才得知。</p>
他内心之中自然是骇然不已，倒不是骇然挤兑风波，而是骇然竟然有人敢封锁消息。</p>
他打听过，内阁和六部都没有接到过正式的通报，他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打听清楚之后更是大惊失色，这事竟然隐隐与宫里有关，他不敢擅专，便匆匆来向怀恩请示。</p>
怀恩公公与卑昌来到偏厅，卑昌不敢怠慢，将自己掌握到的事件信息由头到尾说了一遍。</p>
他没敢将事情写在简报上，而是全部口述，足见谨慎。</p>
怀恩公公听完之后，没有作进一步指示，而是沉着脸缓缓踱步，行走了数圈之后，才低声说道：</p>
“事情既然已告一段落，便不必再起波澜，但从今日起，需得派人到锦衣卫和西厂坐堂，再不能发生如此大事咱们司礼监竟是最后一个知晓这种事情！”</p>
卑昌低声道：“御马监那边……”</p>
怀恩公公道：“这个你不必理会，我自有分数。”</p>
回到阅卷大堂里，怀恩公公不再多想，迅速提起笔，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圈”！</p>
至此，方唐镜的八个圈总算是惊险无比地集齐。</p>
这个时候，受卷官又已捧进来一大堆试卷，由于是大批量的试卷，各人也没有了之前那般为了一张试卷评头论足的兴致，埋头开始阅卷。</p>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加班一鼓作气把这些卷子搞定，当然是争分夺秒的，明天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每多积压一天，受累的还是自己，更何况，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大权交给副手，多一刻钟都觉得不爽呢！</p>
东阁火烛通明，三百份试卷并不算很多，众阅卷官一通疯狂的圈圈叉叉之后，也已经是第二日凌晨丑时末。</p>
所有的试卷都已经阅毕，统计圈圈叉叉。</p>
试卷好坏，按“五符标示法”给出的圈圈叉叉多少定高下，由高到低，一等到五等分别为：</p>
一等“圆（O）”。</p>
二等“尖（V）”。</p>
三等“点（.）”。</p>
四等“直（｜）”。</p>
五等“叉（X）”。</p>
一通忙活之后，很快搞定。</p>
将得到八个圈的试卷汇集起来，众人傻眼，又有了新的问题。</p>
三百份试卷中，拿到了八个圈的，总有十一份。</p>
也就是说，呈献给天子的十份试卷，有一份要从这最后的大名单中删除！</p>
这就大有讲究了，谁都有要照顾的名额，自然不愿意将自己人涮下，那就只能涮别人的名额了。</p>
万安和刘珝这个时候也不再意气用事了，若是真起了争持，你涮我的人，我便涮你的人，如此一来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因此大家十分默契的没有发生口角。</p>
内阁和六部研究了一下，还是觉得最先那份试卷最具争议，涮下那份似乎最能让人接受。</p>
不过王越却不干了，他当然是力挺方唐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