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嬴即便在那里说得兴致勃勃,众人却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易嬴这分明还就是万大户那一套,逼人造反。
好像他已经不耐烦万大户至今尚未起兵一样。
这种话别说当众说出来,就是想一想,未必都有人真敢这么去想。但易嬴偏就是说了出来,却让所有人都有些哑然。
甚至萧轼也是眉头一皱道:“少师大人,你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反正今日之错不是错在周谨身上,而是错在那老师爷身上。只要萧大人不因自己而为难周谨,想是乌山营和朝廷也没理由为难周谨,本官也就是想差那周谨不得不为本官办一件小事而已,这不会妨碍到萧大人吧!”
“既然这是少师大人之意,本官敢不从命,本官回去就将那周谨赶回廑州,不知大人还有何指教?”
听到这里,萧轼总算明白了。不管易嬴是不是真想逼周谨去投靠万大户,他的确没有现在就收拾周谨的想法,不然又怎会放过周谨。
可回到这里,不知该不该有所期待,萧轼却又不知易嬴留下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易嬴说道:“不敢说指教,但萧大人如果还像先前那般坚持,本官原本可是想留下萧大人的两只手做伴的。”
“如果萧大人没有了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两只手,萧大人又打算回家靠媳妇养活?萧大人的媳妇又会养一个不能干活的活死人男人?还是萧大人打算回家依靠自己老娘?”
“所以说,萧大人不坚持是对的。”
“因为萧大人不坚持,至少还能回去做人,还有两只手可以干活,用不着萧大人的老娘来养活萧大人,养到她老人家老死了,萧大人都没办法亲手帮她刨坟挖坑。萧大人爱不孝,本官当时也是很乐于成全呢!”
这算什么?
随着易嬴幸灾乐祸一溜烟说下来,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萧轼的双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因为,萧轼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是已经表露出了放手之意,易嬴可是真会砍下自己双手的。别说武将没了双手能干什么,就是文官,乃至普通百姓没了双手恐怕都会活不下去。
现在易嬴说出这话,一半是继续讽刺萧轼,一半却也是在警告其他人,乃至是在警告整个乌山营,莫要以此为念。
因此,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与郁闷,萧轼仍是只得老老实实拱起双手道:“少师大人教训的是,末将多谢少师大人开恩,但不知少师大人打算让末将留下什么东西再走。”…,
“那就需要萧大人自己去想了。”
易嬴仍是兴致勃勃道:“其实萧大人今日错就错在自以为有资格处理这事上,或者说,自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在本官面前谈什么颜面高低。但萧大人就没意识到?本官不理会你才是真正在抬举你。”
“不然萧大人真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压倒本官,说不定陛下明日就会下旨诛萧大人九族。”
听着易嬴在那里喷声,众人都有些无语。
因为,还有什么话能比易嬴现在说的话更恶毒?
没有了。
很显然,易嬴在这里赢了不算,还想要赢得光彩,赢得别人都没脸在自己后面继续教训萧轼为止。
脸色忽青忽白间,萧轼也只得咬牙说道:“少师大人,末将现在已知道错了。不知少师大人可不可以给末将一个痛快,究竟要末将留下什么才能安心。”
“萧大人认为自己真需要让本官安心吗?”。
易嬴却饶有兴致地摇摇头道:“错了,错了,这可是大错特错。事实上,只要萧大人在这里让路,本官就足以安心了。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本官是否安心,而是萧大人能否让其他人也安心的问题。”
“因此萧大人现在要做什么,本官完全不会插手。”
“本官只是在提醒萧大人犯了什么错,并使萧大人考虑,要想别人不以此继续追究萧大人责任,萧大人又该如何去让人安心的问题。这可是本官在体贴萧大人,难道不是吗?”。
体贴?这真是一种体贴吗?
固然易嬴说的头头是道,事情也的确会有这方面发展,可不仅萧轼很难接受这种体贴,便是围观众人,也是叹息多于赞同。
叹息什么?
叹息易嬴太会整治人,而且还整治得萧轼不服都不行。
当然,这并不是易嬴在北越国官场练就的本事,而是在现代官场练就的本事。而且比起那些现代官员犯错时的机敏,萧轼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些,也不得不让易嬴去提醒他。
为什么要提醒萧轼?
因为易嬴真正要提醒的不是萧轼,而是乌山营及一直没有在两人嘴中出口的淞郡王图迓。
因此,在易嬴“暗示”下,萧轼心中虽然苦楚,但仍是只得跨马抽刀,“唰!”一声将自己右耳割下来道:“少师大人训斥的是,末将的确不该听信小人谗言,再有下次,小人自当双手奉上。”
“这就对了。”
“那周谨是在好好做生意?是在跟本官竞价吗?如果是,本官立马就可还钱给他。可如果不是,别说萧大人,任何人都别想帮着周谨来打本官的脸。所以呢!现在不是本官与乌山营是敌是友全在一念之间,而是乌山营的人倘若再敢在本官面前胡闹,本官一个个活剐了他们。”
“嘶!”
看到萧轼割下自己耳朵,众人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可是易嬴的话再一出口,众人又全都抽了口冷气,而萧轼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不过,看出易嬴已真正“放过”自己,萧轼当然不会再多嘴惹罪受,拱了拱双手就说道:“末将多谢少师大人教训,恭送少师大人。”
“恭送少师大人。”
随着萧轼拉开马匹,马上将官也都齐喝一声,然后才有两个低级校官跳下马来,快速将挡路栅栏给搬开了。
没有了栅栏,易嬴也开始将车帘扯下。…,
然后不用易嬴吩咐,在童武示意下,马车就开始经过停在路边的萧轼等人,慢慢向前走去。而在经过萧轼身边时,丹地甚至还挑衅地望了望萧轼双手,显然比起萧轼自己割下右耳,丹地还是觉得由自己动手取下萧轼双手的代价更痛快些。
故意没去看丹地双眼,望着缓缓离去的马车,萧轼双眼中却充满了忌惮。
不是因为易嬴终于压过了自己,而是因为易嬴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乌山营的人倘是再敢在本官面前胡闹,本官一个个活剐了他们。
这样的话由易嬴嘴中说出,不说是份量十足,而是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好像今日并不是萧轼因为周谨的缘故不小心得罪了易嬴,而是易嬴特意要来触乌山营的霉头,并特意警告乌山营,警告淞郡王图迓一样。
想想现在京城中发生的事情,想想易嬴到现在做过的事情,萧轼就不觉得易嬴今日的所作所为全是无意而发。
即便今天的事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但很显然,易嬴的双眼已经盯上了乌山营。乌山营这段时间若是再出什么茬子,不说早有此念的易嬴会不会插手,便是朝廷,恐怕也会设法让易嬴插手了。
所以,萧轼现在不仅担心自己在乌山营的将来,同样也有些担心乌山营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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