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人痛恨的酷吏,什么样的官员才能成为酷吏?那必须拥有绝对忠心才行。
如果是地方上的酷吏,他们必须绝对忠于自己的顶头上司,做一些上司为了颜面、为了官声不好做的事,以此来作为自己忠心的表率。而回到朝廷上,他们则必须忠于皇上,为皇上主动做一些想做又不方便做的事。
因此昨日带着圣旨回家,李冈就将圣旨供在了每日都要拜一次的祖宗牌位上。
为什么每日都要拜一次?
因为要想成为一个酷吏,不违背良心怎么行。
而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再没有比为了忠心而违背良心的事更能让皇上欢颜了。所以为了抵消这种罪恶感,李冈从成为酷吏的第一日起就开始每日在祈求祖宗保佑。
保佑他能继续获得皇上欢心,这样李冈才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第二日清早醒来,李冈又是拜过祖宗牌位、拜过祖宗牌位上的圣旨后才匆匆往羽林军大营赶去。
因为遵照皇上旨意,李冈必须在今日再带着羽林军去查抄少师府有没有匿藏李府子嗣。
而对于皇上要李冈耽误一日再去查少师府的事,李冈是心知肚明。
因为皇上根本就不想他在少师府查出什么李府子嗣,只想让他带着羽林军去少师府大闹一通,显显皇上的无上威仪。
或许其他官员是不敢做这事,但在朝上见过几次易嬴“发威”情形,李冈早就察觉到皇上对易嬴的擅专行事已经越来越不满,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惩治时机而已。
所以一知道少师府收留了李府子嗣,李冈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因为不管会不会得罪易嬴,这又是李冈向皇上表忠心的机会。
不然皇上又怎会派羽林军去查少师府,这就表示李冈在少师府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什么?皇上要羽林军去查少师府?”
突然听到皇上要羽林军去查少师府的消息,左羽林将秦中玉就异常震惊。因为查府虽然不等于查抄,但皇上一旦做出这种举动,同样也等于向朝廷上上下下告示,自己已经不再那么信任易嬴了。
看到秦中玉表情,李冈就一脸得色道:“皇上圣旨在此,着羽林军协同本官前去彻查少师府,看看有没有匿藏箜郡王出逃一案中的同党李府子嗣,亦即是箜郡王的玄孙一脉,秦将军还有什么疑问?”
“末将不敢,但不知李大人需末将调拨多少兵马供李大人使用?”
秦中玉的正三品左羽林将职位虽然还在李冈的从四品大理寺少卿之上,但面对李冈拿出的圣旨,特别知道李冈是怎样的酷吏,秦中玉也不敢耽误,更是只能口称末将。
因为秦中玉即便不喜欢李冈,但与易嬴更没有交情,面对手持圣旨的李冈,秦中玉自然不会给李冈留下把柄。
“人不用多,但秦将军最好亲自率军前往,免得镇不住场子。”
看到秦中玉屈服,李冈就有些洋洋得意道:“这可是皇上旨意,为皇上办差,秦将军莫不是还要推托?”
“末将不敢,请李大人稍候,末将这就去点集一营羽林军随李大人办差。”
随着秦中玉匆匆走出屋子,跟在李冈身边的大理寺密探就说道:“大人,还算这秦中玉识相,不然大人就可一起办了他了。”
“嗯,那就让他多蹦达几日吧羽林将?哼,什么东西,也敢跟吾争女人?”
作为北越国朝廷第一大酷吏,李冈不仅无嗣,而且至今未婚,不是他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是身为一心忠于皇上的酷吏,李冈不敢娶妻生子来拖累自己。
真要娶妻生子,那也得等李冈从官位退下来再说。
为什么说退下来?
酷吏也有退下来的可能吗?
但这至少也是一个希望、一个幻想,幻想自己能功成身退。
而因为没有妻女,要想满足身体上的需要,李冈就经常会逛一些ji馆,曾经一次就同秦中玉的下属争过女人。
虽然与李冈争女人的并不是秦中玉本人,但在找到机会彻底弄跨秦中玉下属后,李冈却不信区区一个下属又敢与自己作对,自然将责任算到了秦中玉头上,这也是酷吏的一贯思考方法。
所以,虽然暂时还没找到秦中玉把柄,李冈却也没有真正忘记这事。
而作为拱卫京城的羽林军,一营却也有足足两千人。等到秦中玉点齐兵马,李冈就兴冲冲带着兵马一起从宫前广场往外扑去。,
刚经历过两营羽林军从京城出逃的事,突然又看到一营羽林军从宫前广场经过,正在宫门前等候上朝的官员顿时就骚动起来。
注意到李冈走在那些羽林军前列,虽然没人敢跑去拦住李冈询问,但立即就有人找到龚泱道:“龚大人,那不是大理寺少卿李冈吗?他怎么不上朝,却和羽林军秦将军混在一起?难道他们也是想出城?”
“……你们别乱想,他这是去抓逃入少师府的箜郡王玄孙。”
“逃入少师府的箜郡王玄孙?箜郡王还有后人待在京城?还藏在少师府里?这不可能吧”
京城里的各种大小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一是通过官员们自己的渠道打听,二就是通过官员们的交流。
突然听到李冈要去抓箜郡王玄孙,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稀奇,可箜郡王的玄孙居然会躲入少师府,还要让李冈带羽林军去抓,这里面的味道就很足了。
而龚泱也不怕扯扯易嬴后腿道:“那是因为李冈请到了圣旨,是皇上让他去少师府抓人的,不然他哪有这胆量。”
“是皇上让李冈去抓人的?难道皇上已对易少师……”
“……可怎么会是李冈呢?”
不用龚泱细说,只要知道李冈是手拿圣旨去少师府抓人,所有朝中官员都能从里面闻出一些味道。再想想李冈是个怎样的酷吏,一些官员脸上甚至都泛起了同情表情。
而在注意到图扦又在拉着几个官员说些什么时,龚泱双眼一转,却又找到正在一旁与洵王图尧闲扯的冉鸣道:“冉丞相,你听说没有,易少师那本《关雎》说的好像是太子母亲之事,可冉丞相又知道里面那男主角是谁吗?”
“龚大人这话说的好,那男主角是谁,本王或许不知道,但里面可好像也有冉丞相的影子呢冉丞相你说是又不是?”
不用冉鸣发话,旁边的洵王图尧就跟着揶揄起来。
因为,京城里什么消息传得最快,那当然是有关各种官员起落的消息传得最快。虽然与易嬴无仇,但洵王图尧同样与易嬴无爱,知道易嬴居然敢拿太子母亲的事情当“笑话”来写小说,即便不是落井下石,洵王图尧也敢跟着数落几句了。
而由于龚泱原本的声音就很大,顿时不少大臣都望了过来。
因为很明显,易嬴的《关雎》不仅有拿太子母亲感情说事的嫌疑,里面不但涉及北越国皇上图韫的形象,冉鸣更是书里的一个大反派。
望望众人都有些晦涩的目光,想想已被自己压了许久的消息,冉鸣一脸轻笑道:“见笑、见笑,能为太子母亲出力,那也是本官荣光。”
“为太子母亲出力?冉丞相这话怎么说?”
知道冉鸣的半句丞相之名,洵王图尧却也听出了冉鸣话中有话。
如果是别人,在穆延全力封锁下,可能不会这么快得到来自申州、盂州的消息,但由于一直对万大户的动向很关心,冉鸣不仅早知道焦玉被劫一事,更是已经收到了大世子图仂被抓的消息。
不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想易嬴能让这消息传出来,应该就是已到火候了,冉鸣也说道:“这是洵王爷不知道,早在新年刚过时,一直对申州虎视眈眈的盂州指挥使余容就出兵兴城县劫走了太子母亲。”
“而一直以来,我等所不知的余容为什么会对申州府如此挂念的原因现在也已经昭然若揭了。余容挂念的可不是什么申州知州一位,而就是当初的申州知州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母亲。这下你们知道《关雎》中的男主角是谁?还有易少师为什么要写这部《关雎》了吧”
“什?什么?余容劫走了太子母亲?”
“……这还是新年刚过就发生的事,怎么朝廷一点都不知道。”
没想到这种天大的消息会由冉丞相以这种方式爆出来,不仅宫门前的官员一片哗然,龚泱也跟着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