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离开后,任真便通知李慕白,派墨家强者回秋暝山,火速将小不起接来。
安排妥当,已是深夜,他身心俱疲,匆匆洗漱完毕,准备入睡,迎接明天的两军对阵。
然而,门房忽然通禀,有客人来访,令他的睡意顿时全无。
那名帖上只写了一个字,庸。
平庸的庸,当然也是庸王的庸。
任真心思敏捷,联想到这一层,询问来者的样貌打扮。门房说天黑看不太真切,不过,是个很肥胖的中年男子。
任真心神骤紧,果然是高瞻。他本想避而不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改了主意,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昔日雍容富贵的庸王,如今已成为朝廷重犯,四处流窜,按理说不敢轻易暴露,出现在官军视线里。他既然冒着被擒的危险,夤夜造访,必有要事相商。
刚才杨靖说得对,身处乱世,没必要泾渭分明,把立场定得太死,与其将高瞻拒于门外,还不如客气相迎,权当交个朋友,少个敌人,给自己留条后路。
高瞻被请进大堂里。
为了隐藏行踪,他独自而来,穿着件糙布大褂,头戴斗笠,风尘仆仆。若非遇见旧相识,恐怕没人会相信,这就是那位在京城位极人臣的亲王。
摘下斗笠后,他拱手行礼,打量着任真的面容,温声道:“久闻君侯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想不到,咱们竟是在偏远的龙城相会。”
任真请他落座,淡淡说道:“王爷深藏不露,大智若愚,或许早就清楚,我造访过你的云烟坊。所以,今夜算不上初次见面。”
他对表面忠厚的奸诈之人素无好感,此时不温不火,并没表露出太多热情。
顾海棠坐在高瞻对面,却是暗暗戒备,如临大敌。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高瞻返璞归真,已超凡脱俗,晋入八境之列。
大宗师降临,对任真的安全是巨大威胁。
高瞻满面春风,笑容和蔼,答道:“侯爷谬赞。上次的事,我确实知情,所以我得承你的人情。多亏你派人刺那一剑,又在朝堂挺身而出,助我脱离樊笼。”
这说的都是旧事。实际上,他之所以敢现身,正是因为在离京前,长子高基替他告病还乡,差点被女帝驳回,关键时刻,多亏任真出面说情,才放他们父子逃出生天。
当时,任真虽出言求情,却也暗暗警示高基,他已洞察南溪山的底细,没被蒙在鼓里。如此情形,依然放虎归山,足以说明,他并非真心效忠朝廷。(第232章)
基于这点,高瞻睿智地判断出,任真也有不臣之心,两人应该有共同的目标,可以发展为盟友或同党。退一步说,即使任真拒绝结盟,也不至于跟他这位大宗师翻脸动武。
在逃出京城的路上,他曾教育过儿子,举世伐武的关键,不在于谁来振臂一呼,而是如何控制军队,让朝廷里掌兵的权臣倒向自己。(第238章)
如今,举世伐武的大戏已然拉开,平叛的兵权落在任真手里,他的戏份至关重要。
高瞻清醒地意识到,只要把任真说服,争取收为己用,那么,北唐唾手可得,无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才冒险登门,凭三寸不烂之舌,亲自来当说客。
任真见他谈笑自若,看不出丝毫愤恨的情绪,不免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恨我。毕竟,我不仅派人行刺于你,还揭开云烟茶的秘密,毁掉了你苦心酝酿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