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与六娘闻言往大厅当中看了一眼，她们也惧怕孙氏，因此也就不敢再挑起事端。但是六娘终究是不甘心，斜睨了二娘一眼，以周围之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一个庶女而已，还总是在我们面前摆姿态，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真当自己是嫡女了不成？不害臊！”</p>
二娘自然是听到了，她脸色白了白，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忍下来了，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她知道，这种场合这个话题若是争论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而已。</p>
三娘看二娘那迅速变换的脸色，以及僵硬紧绷的手臂和掩藏在袖子底下看不见的手掌，真担心二娘的手心让指甲给戳破了。可是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姑娘能忍得住气。</p>
五娘唇畔带笑，在后面静静看着，既不帮腔也不起哄。</p>
二娘再也没有心思待在厅里接受众人那怀疑和打量的眼光，应酬了一会儿便不引人注意地离开了厅里。只是她虽是悄悄走开的，背脊却一直挺得笔直，似是什么力量也无法让她的腰背再弯上半分似得，她不是挺给别人看的，倒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事情。</p>
元娘眼带担忧地朝二娘那边看了一眼，对三娘使了一个眼色，拉着三娘也悄悄跟了出去。</p>
三娘叹气，她知道元娘这是好心想要安慰一下二娘，可是她也知道二娘这个时候是不想有人用同情的态度对她的，她根本就不需要她们这些姐妹的安慰，尤其是她这个三房正经嫡女的安慰。</p>
正想将元娘扯住，却看见二娘出了厅并未走远，只在右边的廊下侧身对着她们站着。听见这边有响动立即身子一僵，然后缓缓地撇了头看过来，她的眼神沉静无波，一点情绪也没有，倒是让想走过去的元娘停住了脚步。</p>
看到是三娘和目露担忧的元娘，二娘朝着她们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p>
三娘拉住了元娘，以平常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招呼道：“我和大姐姐想去厨房那边看看祖母刚刚吩咐的凤梨酥怎么还没有端上来，二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p>
二娘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一些，仍是带着笑摇了摇头：“刚刚在墙角边看到一个半个手掌大的喜蛛，竟是看得愣了神。我要去找母亲问问院子里有没有做河灯的竹篾，就不跟你们去了。”</p>
三娘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只笑道：“那我们就先去了。”说着拉了元娘就往外走。</p>
元娘看了三娘一眼，这一次却没有提出异议，只与三娘携手出了孙氏的院子。</p>
“三妹妹，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追出来的？可是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二妹妹。”元娘有些犹豫道。</p>
三娘朝元娘笑了笑：“二姐姐自然是能够感觉到大姐姐你的善意的，只是她可能想自己静一静。有时候我们宁愿让人以平常的态度对待，也不愿意在他人眼中看到同情和安慰。”越是骄傲的人越是如此。</p>
元娘想了想，也有些明白了，便点了点头。</p>
二娘看着元娘和三娘出了院子，并未急着走开。半响，却是微微垂下了眸子，将紧握住的拳头松开了。将手掌摊开到眼前，手心上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已经是青紫的颜色。</p>
二娘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将手掌微微合拢，掩住了伤处。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而冷凝，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然后再不停留，转身走出了孙氏的院子。</p>
快午时的时候，祠堂那边的祭祀仪式已经完成，先将贡品献祭给祖先，之后才轮到王家的人吃饭。中元节并未大摆宴席，因此吃食十分简单，只有一些水饺和点心瓜果。女眷们都是在孙氏的松龄院，男人们在外院。</p>
三娘坐在偏厅里，突然听到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一些喧嚣声，中间还夹杂着和尚的念经声。</p>
“是街口那边，这会儿正在抬祭品准备放焰口了。”元娘见三娘偏头倾听，小声解释道。</p>
三娘点了点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每年中元节王家和周围的富户将琳琅满目的贡品抬出来的时候，那些普通的百姓都会惊叹不已。他们会对着贡品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像是想从这些给亡魂的孝敬中窥探一下高门大院后面的生活，然后艳羡。</p>
这两年风调雨顺，到也还好。听说在灾年的时候曾经出现过民众成群结队，哄抢贡品的情况。王家也被抢过，可是每年的贡品都没有因此而缩水。</p>
由此可见，信鬼神和敬鬼神也仅仅是在富足不饿肚子的情况下，一旦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人也会从鬼的嘴里抢食的，那个时候神灵和鬼怪也不再可怕。</p>
简单地用过饭，众人又在厅中喝茶闲聊。</p>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便开始烧包衣。</p>
管家早已经带了人在空地上用石灰画出了好多的圈，然后将写好王家先人名字的包衣在划出的白圈里堆放好。</p>
点起火之后，便成了一堆一堆的篝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