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心阳见他双眉紧锁,反而回手收起秀松剑。
“眠风兄,你师兄的确为我所杀,这件事我没想过否认,先前只是未及跟你详陈。他的其他恶行不与你说,只告诉你他与杨玉廷、常怀英等人是一丘之貉,且杀他的时候,雍子澄也在场,他家三叔便是被你师兄一伙人所害。你向来明辨是非,当然知道我杀他该是不该!”
卢煦垂头颤道:“依郭师兄所言,我倒要谢你替我清理门户…”
郭心阳冷眼直视,黑脸上毫无表情。
卢煦无力的问道:“我师兄尸身现在何处?”
郭心阳冷声答道:“城东珠林桥畔的义庄,他生前所用长鞭现在我处,鞭柄上刻有‘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八个篆字。”
“那是先师的兵刃…”
“我的住处好打听,你可以随时来取。”郭心阳道,“当然,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寻仇,‘一苇渡江’先生。”
卢煦慢慢俯身,拾起地上的乌丝软索,走到卮觚居不大的门前,顿住脚步,回首怒目道:“我的能耐担不起‘一苇渡江’四个字,更不是郭副会长的对手,你又何必挖苦我?!”
郭心阳默默点上一支烟,缓缓坐回椅上,“我本赢不了你的师兄,他之所以死在我的剑下,和令师当年能够独步武林,都是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郭心阳看着手中缓慢却不住燃烧的香烟,郑重道:“邪不胜正。”
“卢某受教!”
郭心阳抬头看着远去的卢煦,这位少年“一苇渡江”的脚步和他的声音一样,都已恢复了往日的轻快和稳定,不再颤抖,依稀有了那位传说中的冀北侠盗当年的风范。
叫醒两名昏睡已久的便装警察后,酒肆中仍无旁人,郭心阳将酒钱压在酒盏下,蓦然的乘车回到自己的宅院,一夜未眠。他知道,他明早要面对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故人,解开一个不得不解开的死结。
如果解不开又能如何?
他没有其师芥尘道人清虚自守的境界,也没有毓岗快刀斩乱麻的决绝。
他忽然自卑起来。原来,在面对世情二字时,自己不过尔尔。放不下对少帅杀父嫌疑的仇恨,又不能无视其对自己父子两代人的知遇之恩。此时此刻,尚不知修篁是否参与谋害自己和雍澈,却先想起他过去的种种好来。就在那卮觚居中,收到他的那张字条,自己心中又何尝没有一丝释然后的喜悦呢?
他躺在榻上枕着双臂,黑暗中的双眼仍如映入湖水中的明星般清亮。
终于挨到拂晓,他起身坐在榻上抽了支烟,换上衬衫,起身无声的走出房门,不曾惊起留宿在厢房里的两个警察和家中的仆役。
他绕过门房,翻身跃过院墙,无声的落在街巷上。仰首看了看初升的朝阳,微微感到一丝暖流通遍全身。
鼓楼并不远,他走到刚刚开张的早点铺简单吃过饭,方缓步过去,仍是早到了一个钟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