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有喜嬷嬷有小叔子们在呢,太子爷即便是她正正经经的夫君,怎能如此孟浪,既捏她的脸,又不假思索地夸她的容色,真得好羞人啊!
瓜尔佳氏心里腹诽,但同时感到幸福和愉悦,她听得出,太子对她的姿容很中意,也听得出太子对她生出的好感,看来,往后的日子,如喜梅所言,不难过呢!
感觉到屋里气氛渐变暧昧,喜梅等四个婢子齐低下头看脚尖,好最大限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旁站着的喜嬷嬷们则干脆觉得这婚房不能再待下去,
于是,忙恭恭敬敬说些吉祥话,将子孙饽饽端到瓜尔佳氏面前,也不知胤礽是怎么想的,直接接过子孙饽饽,亲手喂瓜尔佳氏吃。
“好吃吗?”
胤礽笑问。
瓜尔佳氏像是察觉到这问话何意,却还是红着脸说:“生的。”
喜娘满脸笑容接话:“要的就是生的,千金难换福晋这句话。”
屋里笑声一片,胤礽眉眼间尽显柔和,勾起嘴角说:“福晋说生的,自然是生的。”立时,屋里再次响起一片笑声。
“立成。”
喜娘含笑的嗓音又一次扬起,到此,太子大婚算是完全画上句号。
“退下吧。”
胤礽摆手,包括喜梅四个婢子在内,喜嬷嬷们恭敬应声,垂眸退出婚房,然,皇子们却嘻嘻哈哈笑着没动,见状,胤礽半眯起一双凤眸,嘴角勾起抹邪魅的弧度:“怎么?你们想继续留在这儿?”
众皇子接触到他颇具危险的目光和嘴角那么邪魅的笑,几乎不约而同打个冷颤,摇头:“不了不了,三弟三哥你忙你的,哥哥弟弟这就走这就走。”
以长华为首,大大小小的皇子打着哈哈,转眼消失在婚房门外。
龙凤喜烛在桌上摇曳,婚房里只剩下胤礽和瓜尔佳氏两人,以至于先前弥漫开的暧昧气氛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愈发浓郁。瓜尔佳氏看着地板发呆,实则是既紧张又羞涩,且不自在得很。
“卿卿,孤累了。”
胤礽语带抱怨,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倚着瓜尔佳氏坐在婚床上,鼻尖呼出的气息落在瓜尔佳氏脖间,瞬间就令瓜尔佳氏洁白如玉的脖颈红成一片,并快速向脸颊铺染而开。
“太子爷,这屋里……这屋里好惹……”
瓜尔佳氏扯着手上的绢帕,脸颊羞红,断断续续轻语一句。
“哦?屋里很热?”
胤礽嘴角掀起抹别有深意的笑:“那不妨减几件衣物如何?这样吧,孤来帮卿卿。”
瓜尔佳氏瞪大眼:“啊?”
回过神,忙摆手:“不,不用,臣妾觉得现在好多了。”
胤礽喉间发出低笑,随手一扫,婚床上那些花生、桂圆、枣子等“早生贵子”全落到地上,他拉过瓜尔佳氏:“福晋,今晚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可别浪费了。”
……
从尚在襁褓就抱到身边亲自教养、疼爱的儿子终于大婚,康熙帝心里的滋味儿复杂得很,但不容否认的一点,这位帝王还是很高兴的,高兴自己一手教养的太子平平安安长大,于今日顺利迎娶嫡福晋入住东宫,
这让他不其然地想到,自己没有辜负元后赫舍里氏崩逝前的托付。可高兴之外,他心里其他滋味儿就不怎么好了,清楚那些滋味于一个普通父亲而言,是不该有的,
但他不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他是帝王,是君父。也就是说,他首先是君,然后才是父亲,有这样的身份在,心里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滋味,其实……其实是情有可原的吧?!
康熙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然,这安慰并不能让他的心平静宁和下来,于是,他来到慈宁宫,和叶夏这个皇额娘隔着炕桌坐在暖炕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有关太子大婚的感受。
听着便宜儿子那一句句纠结之语,看着便宜儿子眉宇间流露出的愁色,叶夏暗叹口气,忍住吐槽,单挑一眉问:“玄烨啊,你觉得做皇帝幸福吗?”
不等康熙做声,她抬手制止对方做声,续说:“虽然古语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帝王掌握整个天下的生杀大权,
享有这世间最至高的荣华富贵,可前提是,你首先得做一个明君,一个事事念着百姓生活,为江山社稷尽心劳力的好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于帝王来说,既霸气威武,又不负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受到天下人爱戴。
反之,就算你高坐龙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有几分威慑力?被赶下台,江山易主,一夕间变得一无所有,这都有可能的。
说句心里话,皇额娘是真觉得皇帝不好做,做好了,做个明君,是你应尽的职责,可这要做好明君,就得集思广益、勤于政事,用心治理国家,如此一来,心累身累不可避免。
要是这明君直到宾天那刻,都一直是明君,那无疑是一位值得世人称颂的好皇帝,可史上能做到这样的帝王,又有几个?
你看过的史书不少吧,想想始皇帝、想想汉高祖、想想汉武帝、想想隋文帝,再想想唐太宗等等帝王,他们哪个一开始不是好皇帝?哪个不是身怀雄才大略、英明伟岸?
可随着岁月推移,到晚年,这些昔日的明君,很有作为的帝王,就因迷恋权力,要么求长生,要么嗜杀、猜忌心重,给自己原本满是荣光的帝王生涯亲手涂抹一笔污点。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身为帝王,高高在上,因此,常有帝王自称孤家寡人,有这样的心境,难免多疑些,生怕自己手上的权力被觊觎,
生怕朝中能干的臣子功高震主,这猜忌心一起,看似忠心为国的臣子遭殃,实则是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百姓遭罪!”
叶夏眸光清透淡然,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但很明显,她一席话令康熙不自主地发省。
良久,康熙低垂的眼帘抬起:“皇额娘,在您心里儿子可是明君?”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嫡母,自打她十多年前渐变不同,他就看出这是一个睿智聪敏的女人,事实上,这个女人的确聪敏睿智,没少在国事上在儿女私事上点拨他,给他这样那样的建议。
他知道,这女人从来无形插手前朝政事,她只是想要大清变得更好,想要大清百姓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说实话,有这么个嫡母在,有这么个聪敏睿智,几乎胜过皇祖母的嫡母在,是大清自缚,也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福气。
迷恋权力,猜忌心重,史上本英明神勇的帝王,到晚年确实多如此,而他……而他目前人到中年,如若不是太过看重权力,又怎会在太子大婚这件事上一再拖延,又怎会因太子大婚后,
心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滋味儿?他疑心太子大婚后会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手中的权力,甚至疑心太子有朝一日会不会逼宫……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便他尚未进入晚年,却已经变得昏庸,变得不可理喻?
“是,你是明君,在皇额娘心里,以前的你现在的你都是当之无愧的明君,如若你一直这么英明睿智,百年后,绝对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清史上的康熙,与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等几个在位期间颇有建树的帝王在古代被称为千古一帝。康熙闻言,禁不住脸热,但他的眼神却瞬间明亮得很:
“千古一帝?皇额娘的意思是,儿子会像秦皇汉武那般,成为千古一帝?”
“没错,只要玄烨在位期间一直英明睿智,尽心竭力治理大清,让黎明百姓过着吃饱穿暖,没有战乱、没有苛捐杂税的安稳日子,以你一生的功绩,肯定能比肩秦皇汉武,得千古一帝的美誉!”
康熙稳住心中腾起的欢喜,一脸郑重说:“皇额娘,儿子会谨记您今日这番说教,谨记您曾对儿子说过的每句话,打今日起,儿子会尽可能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让皇额娘失望。”
叶夏眸中染上一抹笑意,柔声说:“其实皇额娘一点都不想对你说教,皇额娘只是希望你,希望保清保成他们一众兄弟都好好的,
希望大清能早日屹立世界之巅,不给他国在二三百年后欺辱我大清、要我大清割地赔款、奴役我大清百姓、用一种祸乱人心智可堪称为毒药的东西将我大清百姓变成行尸走肉,给我堂堂华夏冠上东亚病夫的帽子!”
康熙越听越吃惊,越听越眉头紧锁,他问:“皇额娘,你……”
你这话怎听着话中有话?直视着康熙想要探究下去的双眸,叶夏长叹口气,面露迟疑,终还是启口:“原本皇额娘不想对你说的,一是觉得你或许不会相信,另外就是不想给你造成压力,但现在看来,不告诉你的话,你怕是很难安寝。”
微顿须臾,她轻缓中难掩忧伤的嗓音再度在屋里响起:“早些年前皇额娘有做过一个断断续续的梦,那个梦不连贯,但很真实。”
康熙问:“和皇额娘之前说的那句话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