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1919年)11月中旬,汾县运昌隆酒坊东家——年仅20岁的薛念祖离开汾县,乘坐冯鹏远安排的小汽车先是赶往太原,随后与冯家商号的人一并赴上海与冯鹏远汇合。(看啦又看手机版)
这是薛念祖第一次离开山西。
运昌隆所有事务交由柳长春和顺子,杨曼香作为未来的女主人坐镇运昌隆。柳长春负责酒坊酿酒诸事,顺子负责外销经营和伙计管理,当前运昌隆已经步入正轨,两人紧密配合之下,再有杨曼香把握方向,就不会出任何问题。这是薛念祖可以放心离开的关键因素。
冯鹏远和薛念祖从上海登上了法国邮船“鸯特莱蓬”(andrelebo)号,一个半月后,经过漫长的海上跋涉,抵达法国港口城市马赛。
漫长的海岸线千帆林立,渔船、轮船各自归港。呼啸的寒风从陆地上席卷过来,吹得刚刚下船的薛念祖陡然间一个激灵,他赶紧裹紧了厚重的毛呢外套,将冯鹏远送的那条红黑色羊毛围巾系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薛念祖游目四顾,目光突然落在港口左侧静静停泊的一艘英舰上,忍不住叹息道:“冯大哥,英国人的军舰满世界航行,真是无处不在,听说英国人国力强盛,工业发达,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我真想去趟英国看看。”
冯鹏远也裹紧了大衣,笑:“兄弟,英国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工业革新早了点罢了。咱们中国只要工业图强,迟早有一天会超越英美,变成世界第一强国!”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码头,乘马车直奔马赛人口聚集区的一座中古建筑风格的大教堂。这一路上各种肤色和各式服饰的洋人——不仅仅是法国人和本土的马赛人,随处可见的还有穿着燕尾服的英美人,欧洲人和非洲人,当然也有身穿长袍马褂或者西装大衣的中国人和一身和服的日本人。
薛念祖大开眼界。发觉薛念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路旁一位黑人女子在看,冯鹏远忍不住调笑道:“兄弟,黑人女子虽然肤色黝黑,可人高马大,别有风情。你若是感兴趣,可娶一个带回中国,只是语言不通,怕有些不便处。”
薛念祖脸色涨红:“兄长说笑了,我只是好奇罢了,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若不是跟兄长出来这一趟,我在汾县坐井观天,哪能知道世界上还有肤色如同黑炭的人呐。”
教堂悠扬的钟声洪亮而有节奏。
薛念祖和冯鹏远并肩站在教堂前面,一名穿着棕色修身大衣和黑色马裤,梳着欧洲女子流行发髻的年轻女子快步行来,此女面容秀美,身材修长健美。
冯鹏远指了指女子笑道:“兄弟,这位就是我的姨表妹沈慕晴,比你大两岁,她在法国留学三年,最近还买了一家葡萄酒庄自己经营。兄弟,你我从马赛暂时分手,我去跟法国人谈生意,你呢让慕晴带你去阿尔萨斯看看法国人的酒庄和葡萄酒厂。”
薛念祖嗯了一声。
沈慕晴笑着走过来,与冯鹏远热烈拥抱:“鹏远哥,你们来的时间比预定的要晚三五日了,我在马赛等了你们好久。”
冯鹏远笑:“这万里迢迢,横跨大洋,耽搁几日也属于正常。慕晴啊,这就是我过去在信上说的薛念祖,汾县运昌隆酒坊东家,是我的好兄弟。”
沈慕晴其实早就在上上下下打量着薛念祖,见薛念祖文质彬彬但骨子里又透着一股精明强干,微有好感,就主动伸出手去:“你好,薛先生,我是沈慕晴。”
薛念祖呆了呆,有点不知所措。他不太熟悉和习惯西洋人见面握手寒暄的礼节,更不知道如何能跟一个年轻貌美的陌生女子肌肤相接,他的木然和尴尬,看得沈慕晴忍不住开怀娇笑,倒是也没有勉强他非要握手。
“这一趟有劳沈小姐了,念祖感激不尽!”薛念祖向沈慕晴躬身一礼。
沈慕晴虽然是来自中国的大家闺秀,但留学法国已经数年,早已不习惯中式礼仪。她动作轻盈地笑着避了开去:“我说薛先生,你现在是在法国,不是中国,你跟我说话,不要动不动就鞠躬作揖的,让法国人看到会笑的。”
薛念祖有点尴尬,搓了搓手。
冯鹏远哈哈大笑,拍了拍薛念祖的肩膀:“兄弟,不要拘束,习惯就好。我们固然是礼仪之邦,但有些繁文缛节,我们人在国外,也不必拘泥。好了好了,慕晴啊,念祖我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