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上次过来。就是跟着走到这边拜门递话。</p>
院子不大，只在东厢处停了个爬犁，牲口棚里栓了头小毛驴。</p>
松木条破开做的大门，仿佛栅栏。院里的雪在墙外边堆了一层，地上还有才清理的痕迹。家里应该是有人在。</p>
别看这房子矮，其实墙里是两层青砖。外边还包了砖坯，最外边才抹的黄泥，冬暖夏凉，最是舒服。</p>
窗户上，厚纱蒙的窗户，两层薄纸挡风阻雪。</p>
房檐下边，有挂在墙上的红辣椒，仓房处还能看到几棒黄橙橙的苞米。</p>
院子里的土狗缩在窝里，见有人靠近，也不出窝，只是探出脑袋，在风雪里扯了脖子吼了几嗓子，很快，听见狗叫以后，房子里面就走出来一个戴了狗皮帽子的瘸腿汉子。</p>
汉子身上披着棉袄，内里是一件羊皮坎肩，眼睛里面白多黑少，还有些驼背，脚下踩了一双手工缝制的棉鞋，粗大的棉线，在脚面上绷了几层。</p>
张虎臣以前来的时候，负责通风的就是这人，他叫柳瘸子，一直管着绺子传消息，递信的事情，平时也负责打探消息，采买物资的杂务，据说是佟家的家生奴才，一直深得信赖，其实，就是个军需副官的身份。</p>
“柳叔好，我是七道岭上何家人，来给佟叔送点东西！”张虎臣知道，这个时候来拜山，犯忌讳，所以，就趁了还在下雪的时候赶到。</p>
每一个绺子，只要是成点气候的，都将老巢隐藏在莽莽群山，冬天来拜门，容易顺着脚印找到巢穴，所以，就是怀了好心来，一般也不接待，除非是自家人。</p>
平时到绺子老巢里，也需要蒙了眼睛，这是保证安全的规矩，无论哪一路，都是这道理。</p>
“风大雪急封歧路，春暖花开迎客来。后生请回吧！”柳瘸子自然是不敢随便做主。再说了，当初张虎臣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没长开的孩子，几年不见，变化太大，他也不敢认，只是这人敢叫他的名字，应该是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深浅。</p>
“七道岭上藏银藕，水火潭下蕴真金。请柳叔通报，何传香拜山！”无奈之下，张虎臣只能用切口，正式拜山。</p>
何老歪大名何金银，这两句话，就是代表其身份的，能说这话的，都是七道岭上的兄弟。</p>
七道岭上有个水潭，双生眼，一边冷一边热，这就是水火潭。</p>
“哦？是舅舅家来人了，不知岭上几棵树，堂前几只香！”柳瘸子一见这场面，将棉袄抖去，手上合了架势，也对起了切口。</p>
柳瘸子听见对方是七道岭来的，就说：原来是江湖同道，不知道兄弟在绺子里面是什么身份？</p>
“葫芦架上满藤花，到秋只结一个瓜！”张虎臣摆起了拇指之后，又立起了剑指，双臂横展，做出来披大氅，戴宝冠的架势。</p>
意思是说，岭上兄弟多，能接老大位置的，就只有我一个，身份不言而明，七道岭上，何老歪就一个侄子，据说是个傻子，看着不像传说的那么傻。</p>
黑话里也有拜香传法的一支，所以，很多时候，动作里都要代上特殊的姿态，才能应付。</p>
动作要求简练有力，不到位的话，给人打死也没得怨。</p>
“怠慢，怠慢，原来是何家少爷，请，堂屋里休息，这边请，这边请。”柳瘸子这才看出来模样来，知道了张虎臣的身份，柳瘸子可不敢怠慢了，他是知道，自家山老与那何老歪，是生死兄弟，这何少爷还差点做了自家姑爷呢！</p>
柳瘸子说的堂屋，其实距离村子还有些距离，是佟家人专门接待江湖朋友的。</p>
冬天别看大雪封山，其实佟家人正是忙碌的时候，木料这个时候砍伐下来，去了枝条，正好在雪地上拖回来备用。所以，屯子里面除了看家的，其他都去了山里干活了。柳瘸子身边平时都有侍侯的人，不过这时候也只能自己辛苦，费劲的将爬犁套上，穿戴完毕，顶着大雪狂风，赶着爬犁就进了山。</p>
别看拉爬犁的是头驴，但是，速度还挺快。</p>
领着张虎臣朝山里走，过不多远，就是个小山谷，这里有大屋十几间，三条长屋，与围墙成口字形，大门上还挑着灯笼，大白天的也点着，这是开门迎客的意思，大门半开着，只有一个大婶在院里清扫雪地，这是看房子的。</p>
“张妈，去将正屋大炕烧起，准备热汤热菜，来了贵客！”柳瘸子从爬犁上下来，引导着后边的几个爬犁，就进了大院子。</p>
“中呢，这就去。”大婶拎着扫帚就朝里面去，小脚在雪地上印开了一条细细的痕迹。</p>
将小鬼子安排在了大屋里，几人走进了里间的小房间，这边是两个火炕，还有个铁炉子，看灶头，应该是早上熏过一遍热气。</p>
东北的房子，如果是用来给客人用的，灶上就要备火，每天早晚都得熏烟，否则，炕太硬，没法住人。</p>
“怠慢了，怠慢了，不知道少爷今天来，您得稍微等等，火烧上了，炕上很快就热，地灶也加了柴，很快，很快！”柳瘸子忙前忙后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条腿是废的。</p>
“柳叔，都是自家人，您就别忙和了，我这是找三爷有事情，您去通报一声，我这挺着急的！”张虎臣没端架子，到了人家地头，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这是规矩，也是尊重。</p>
“得嘞，那我这就去，岁数大了腿脚慢，您多担待，多担待！”</p>
“看您说的，这路上风大雪急的，您招呼一个崽子去就是了，别自己进山。”张虎臣关切的说。</p>
“谢少爷关怀，我这身子骨还成，晚上一准被您回信！我那边已经吩咐了，正在做饭，您稍微等等，先扫扫雪，喝点热水，这边没有贴心人，等回来再给您请罪。”</p>
等到柳瘸子赶着爬犁离开，张虎臣摇头叹息了一声。</p>
柳瘸子当年也是一条好汉，跟三爷做买卖的时候，被人漏了消息，喝花酒的时候中了埋伏，当时还是张大帅的天下，使了不少银钱，才捞了出来，那票红货没丢，但是为了逼问钱财下落，给牢里的刑头，下狠手挑了他一条腿筋，修养好了以后，就退居二线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