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道然的到来,不论是叶青衫还是鱼盼盼都没有半分的意外。在石牌镇待了这么些日子,他们对任何人的出现都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故人也好,敌人也罢,该来的迟早会来。
“如果没吃的话,不妨坐下来一起吃点。”看着前去开门的鱼盼盼将方道然领进房中,叶青衫没有起身,只是用筷子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子笑道。
饭桌是方桌,有客到访主人却未曾相迎已是失礼,用筷子指指点点更是显得过分。可看着叶青衫的举动,方道然脸上的笑容却变得灿烂无比,竟毫不客气地撕开手中的荷叶包,就那么伸手抓住里头的酱肉堂而皇之地扣在了一碟缺盐少油寡淡无味的水煮青菜上。
“尝尝,石牌虽然是荒山野岭,可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富得流油,寻常厨子可没办法在这里立足。”既然主人不像主人,客人自然也就没了身为客人的觉悟。不等叶青衫开口,方道然已从筷筒里抽了双竹筷,大大咧咧的将那块酱肉分成了小块,更将蘸满了酱汁的筷子放进嘴里大声地嘬了嘬,这才一脸满足地叹道,“能把再普通不过的酱肉做到这个份上,难怪连老杜都总要时不时跑来尝上一尝。”
“老杜是谁?”在看到方道然的第一眼时,叶青衫就对当日那些游魂的神秘举动有了明悟——自己之所以能在石牌停留,是因为岳之南当年独自去了一趟峫岭,从他出来之后,两人就得到了这间破瓦房,也仅仅只是这间破瓦房。只有这个在鬼族中有资格摆出百鬼出迎的阵仗的人,才能让那些游魂不论是否甘愿都不得不对自己尊敬如斯。
而这样的人“突然”登门造访,所为之事恐怕也不会简单。叶青衫一边在心里暗忖,手里却不客气——既然方道然都觉得这酱肉不错,不尝尝岂非可惜?从碟子里夹了一片丢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和软嫩弹牙的口感瞬间让叶青衫露出惊容,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也不是没有尝过美食,不论是天下闻名的归去来兮楼也好,还是王楼也罢,他都曾为座上宾,可即便是归去来兮楼里那些从皇宫大内退出来的御厨们,也没办法将一块寻常的酱肉做到这个程度。烹制酱肉最难的不是调味而是火候,火候不到,不仅肉未熟,滋味也会差上三分;火候过了,肉又会变得熟烂。所以想要做出一碟滋味饱满肉质却依旧软嫩的酱肉,这本身就是个矛盾。只有在厨艺和内功一道上都造诣非凡的人才能完美地化解这个矛盾。因为他们用来煮肉的不是火,而是精纯深厚收发自如的阳刚内力。
“果然不同凡响!”不舍地咽下口中的酱肉,叶青衫露出与方道然完全相同的满足神态,回味无穷地赞了一声,只是双眼却始终看着方道然。对方这样的人是不会说无意义的话的,既然有意提及“老杜”,自己就一定要知道这个“老杜”是谁。
“老杜当然是老杜。只不过我眼中的老杜,在别人眼中好像还有另一个身份——十万峫岭鬼族的王,鬼王。”方道然一边对给自己斟满酒杯的鱼盼盼点头表示谢意,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鬼王杜师远。”
“有意思。”叶青衫闻言不动声色的与鱼盼盼对视一眼,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
“其实我们说话真的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我知道你很反感,我也一样。何况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我不说,你们很快也会知道。所以我今日来,本就做好了和你直言的打算。”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方道然不禁哂笑一声,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嗞了一口,“菜我吃了,酒我也喝了,你们不妨一边吃饭,一边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