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块看起来比较好吃。”
“胡闹,说正事呢!”话是这么说,二人坐得却更近了。
“我们还要做许多事,第一件就是扩展军备。”
女皇惊讶地问:“为什么?我觉得应该梳理一下内政,休养生息。”
“公国如果将帝国打下来,正好坐享其成。”勋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女皇又开始细细思考,勋爵也由得她去,自己开始扫荡桌上的酒菜。等女皇想得差不多刚想开口,却惊讶地发现,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一半。
“哼!”她掐了勋爵一把,生疼。勋爵见四下无人,将女皇搂入怀中,女皇略微抗拒几下,也就半推半就了。
“明天召众大臣议事,你就不必费神想了。”勋爵看了看天,低声说:“天都黑了,我还回去吗?”女皇低了头不答,挣脱了他往内室走去。勋爵正在犹豫,女皇在转角处停下,略微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黑暗中。勋爵微微一笑跟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抱起她,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大步走向床榻。天边,月儿躲进云层;清辉撒下人间,和风吹拂大地,一枝新叶落在清池湖水中。女皇此刻不是女皇,而只是一个女人,沐浴在爱河之中的女人。
人的欲望趋于本能。更华丽,更优雅,更有意境,更为出色······人们不断较量着彼此的天分与后天的努力,但其实,这种事难分高下的。分了高下,大概会空虚,会无所适从吧。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个过程,也可以说是战胜的感觉并没有征服的过程更有吸引力。人好奇怪,他们可以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下一刻又毫不犹豫地全盘破坏,然后再度努力重建。这样是不是可以说,人生就是一个崩坏的过程,我们所拥有的成功,都只是回光返照呢?拉尔多经历了这如梦似幻的人生,他本应该更加快乐,但大家一定知道,这不可能。作为一个人,拥有思考能力,你就不能指望他满足。胜利会让人满足吗?不会,他会更期待下一场胜利;复仇会让人满足吗?不会。为什么?因为人有思考能力。作为一个复仇者,拉尔多的复仇之路还远远没有终结。他的故事,也还有许久的时间可以讲。
宽敞明亮的议政殿,迎来了一位新主人。大臣们并没有不安,相反却多了几分迫不及待,这其中的意味,很值得人们去品咂。
日复一日的循序入殿,熟悉至极的张口闭口,对于大臣们来说,生活就是这样的。其实根本不需要勾心斗角,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根本停不下来。谁见过一个健康的人能够保持一个姿势永远不动呢?哪怕是病人,也还竭力谋求多一口的新鲜空气。所有富贵奢靡的外在,例如皮毛衣料,名贵车马,奇珍异兽,珠玉宝石,以及每天与家人共享的,金黄透亮的羔羊肉,当这一切触手可及,那么中间脆弱的隔膜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这更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尔虞我诈,带来本能的奢侈享受,从古至今的官员都深谙此道,并津津乐道,最后也不乏因此而殉道的。拉尔多坐在女皇左手边的大位,很有些高兴地看着自己的一众门生,并暗自庆幸他们离挖掘出本能还有一段距离。
朝会,更多时候只是君臣之间沟通的一种形式,而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每一个人都有抱定的主意,将自己的主意拿到这里来会商,其实更像是拉锯。人们相互试探底线,不敢有一刻放松,因为如果他们放松了,背后会有无数虎视眈眈的人一一涌现,将自己击打的体无完肤。付出的辛苦当然有回报,风光与体面所占的比重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大臣们又在进行周而复始的行动:问好。无论眼前人是否合你胃口,你都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官场,无论底子有多污秽不堪,大面儿上一定要过得去,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稀泥,在这一问题上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勋爵的门生中,库瓦兹无疑是个中老手。只看他永远的满面春风,见人问好与点头哈腰,便可见一斑了。
雪纳瑞则又是另一种人,他说不上刚猛,也说不上懦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无法逾越的感觉。平凡,却不容忽视,这或许就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他掌管律政司的时间不长,但各种法律条文却能倒背如流,而且还颇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他也曾向老师提议,待新皇登基后,便要修改一些不合理的律法,拉尔多也对这个年轻人的积极奋进给予了肯定。他的确是一个善于创建规则、完善规则与保护规则的人,但睿智的人一定猜到了,这种人也最擅长破坏规则。
博美也来了。一个女人,最有魅力的年岁便是三十出头,青涩未褪,性感已生。如果活力十足,那便相当完美。博美可不是这样,她整日慵懒的似一只猫一般,唯独见到钱财珠宝,眼中便会放光。这样一个女人,你是不忍心指斥她爱财,也不能说她是人浮于事的。论美艳,她与道格薇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道格薇英姿飒爽,精明强干,是很要强的人,因而就显出一种活力美来;博美却是沉静如水,好似对身边的一切都不耐烦但却不会令人心生厌恶之感。论性格,她又稳胜贝亚娜一筹。贝亚娜天性纯真可爱,就是多了些调皮,如果撞上心有烦闷,见此便要难受;博美天生媚骨,很惹人怜爱,有时却有让人琢磨不透,含着一股子神秘,还有一些优雅,经常会令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总而言之,这是个有魅力的女人,也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这一点,看一看那些双眼发直却又不敢接近的大臣便可知道了。
紧接着进殿的是拉布拉多。他不过二十出头,论资历可是太年轻了。连奥格登三十多岁做城主都引人侧目,可想而知想在军中树立威望是多难的一件事。但年轻自有年轻的好处。他性格沉稳,粗中有细,又肯吃苦,又肯思考,经常有些奇思妙想,语出惊人。士兵们不会想那么多,宫廷中的御下之术若用在军中,那便如涓滴如海,难起波澜。军中人只看你是否聪明,如果智计出众,人多敬服,那就可做参谋一类;如果武技高超,又会几手魔法,那便能做先锋一类;若二者兼而有之,又有一颗博爱之心,能体察下情,士兵都愿意卖命,就可做统帅,这方面做的最突出的就是元帅兰斯。虽迫于无奈,必须要将兰斯打成反贼,但拉布拉多心中,却一直以兰斯为楷模,决心学习他的优点,使自己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好的大元帅,死后,能在英灵殿中树一块碑。他也同样敬佩自己的座主拉尔多。对座主的崛起之路,无论是坊间传闻亦或是亲眼目睹,他都会一一思索。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座主是一个坚韧的人,虽然现在还算文职,但入军,他才能绽放出更灿烂的光辉。这是他的直觉,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无疑是自信的,昂首阔步,丝毫不受走在前面摇弋生姿的博美影响。面对各位大臣的问好,他也不卑不亢地回礼。勋爵坐在上面看着,眼中又多了几分赞许。
萨摩耶来的略晚了些。他的身躯日渐肥硕,所以最近很多荤菜已经不再吃了,但酒依旧不断。而且他还多了个恶习:吸食烟草。他每日拿着个烟斗,上下嘴唇一碰便烟雾缭绕,勋爵每每遇见他,都会想起自己的老师维杜因。虽说身体情况不好,但他依旧没有放松特务处的工作,每天基本是吃住在处里。先皇逝去后,他的妻子也病故了。这对于他来说,可谓雪上加霜。从前很舒适的家,也变得乱起来,也许这就是他总待在处里的原因吧。原先略显窄小的官袍,如今只能披在他肩上,勉强罩住里面那件肥大的军服。但他的步履依然是矫健的。的确,病与痛能够摧残肉体,但不能抹灭精神。
勋爵的眼睛一直盯着门首,总不见哈士奇与萨瓦。他心下不安起来,在人群中看了几眼,终于发现了二人。很显然他们来的特别早,今天对于他们来说,应算得很重要的日子。哈士奇就不消说了,即将成为首相。萨瓦为人持正,又长于理事,国会内几乎没有一个反对他的声音,足可见其人望之高。这样一个人,他担心的也就只有一个:君王不再信任。皇帝的信任对于臣子来说,是最强大的立身之基。只要皇帝始终与臣子站在一边,那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好使。萨瓦自认还是有能力的,而且刚四十多岁,正当盛年。先皇忽然驾崩,他顿时就失去了自信。勋爵很清楚他个性中的缺陷,那就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当年只因为争执是否出兵公国一事,就气的要辞官,可见他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是欠缺的。拉尔多虽然智计不足,但他背后是亚萨斯,还有一个专精内事的埃里斯,可谓无往而不利。只稍稍对萨瓦放出了一点风声,他就坐立不安起来。加上施了一点压,便得到了他的支持。拉尔多许诺,新皇登基后便封给他公爵爵位。这更加强化了二人的联盟关系。拉尔多一点也不惧怕萨瓦得势,因为他虽然好武,但不笨,一个性格有缺陷的人,想打到他的痛处,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他能给他美好的未来,也能让他重温过去的噩梦。这样的事,拉尔多不太擅长,但会一点儿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