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怡琴万万没想到,她走了之后,火还能烧到她身上来。
她刚到家,有人打电话来,先说了李慧好辞职后的去向,才说起胡老太回忆,李慧好的老公拿白糖去帮她贿赂老胡,才让她从车间调去了办公室。
蔡怡琴听到这里便已经坐不住,怒吼道:“石灰箩能有几点可信,迟早赶烂尸的!”
那人还没罢休,问蔡怡琴是否真有贿赂的事,白糖是谁家的。
蔡怡琴解释,李慧好的老公和她,这辈子总共说了没十句话。而且,她调去办公室没两年,工厂改制她下岗,也没捞着多少好处,为什么李慧好非要揪着她不放?
她句句埋怨李慧好,却不解释白糖的事,更让人觉得她欲盖弥彰。
首先,一提老胡便伤心欲绝的胡老太,不可能说谎来抹黑亡夫。其次,蔡怡琴反应过激了,这事不是李慧好说的,不用扯到李慧好身上。而且,两家人在厂里就住上下楼,一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会只说过10句话吗?
没人肯相信蔡怡琴是清白的,于是同情起李慧好来,想打电话去“安慰”。
翻几十年的旧账,安慰是假,挑事是真。
李慧好和厂里的人联系少,在场只有袁建国才有电话。
袁建国含蓄的回答,如果他没征求李慧好的意见,就把李慧好的电话给出来,不好。
要不到电话号码,大家也就作罢,却没想,晚上整理老胡遗物的时候,在老胡泛黄的电话薄里,找到了李慧好的电话号码,试着打过去,还真通了。
现下,
李慧好还不知,她的亡夫老谢,和蔡怡琴扯上了关系。她心道,既然已经出了门,便来买了鸡肝再回家。
中午,日头比出门时还要毒,李慧好穿着厚旗袍,被晒的头昏眼花,病恹恹的挪着步子往前走。她为了配合旗袍的韵味,尽量保持端庄的姿势,走出了气质,走出了内涵,沿路认识和不认识的,都夸她好看。
她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这二十多年因为人老珠黄丢失的夸奖,都在这短短几十分钟找了回来。她轻飘飘的,在人间烟火中游荡,也生出踩在云端的自豪感来。
她沉醉其中,直到推开家门,屋里的寂静将她打回深渊。
家里没人,无人欣赏,更无人夸赞。
等儿子一家忙碌一天归来,做作业的,忙加班的,玩手机的,还是不会有人看她。
李慧好的背脊垮了下来,换上睡衣,打开空调,身上的汗水逐渐散去,她又感觉冷。
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2点,她也没觉得饿,随手捞了桌上的面包,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啃,如同嚼蜡。
麻雀似乎没感觉到家里有人,站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唱歌。
李慧好目不转睛的盯着麻雀,一动不动。阳光逐渐西斜,光线离她越来越远。偶尔,她把头靠在沙发上,或者把腿抬到长凳上,不一会儿又恢复姿势,周而复始。
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十年如一日,即便老谢活着时也没什么区别,她早该习惯。
只是今天去过胡家之后,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享受这种寂寞。
李慧好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还需要吃喝拉撒之外,和躺在冰棺里的老胡有什么区别?
李慧好为此感到沮丧和无力,她还活着,可是她老了,好像离死也不远了。但是,她比老胡还惨,最远还没出过鹏城!
世界那么大,她穷尽一生却都待在一个地方。
李慧好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些改变,不能这么老死,死的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