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莫涔时眼帘的,依旧是一张笑脸,毫不掩饰的戾气,薄冷,轻蔑,还有,那几不可闻的悲伤。
顾汐言慢慢转头,看向他扭曲的手腕,幽幽开口,“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你真以为,搞出这点事,就能支使我?”魅瞳轻挑,顾汐言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不远处的薄易琛,“不过,倒也帮了我,那点看似无可辩解的误会,正好给出一个完美的理由,让我脱身。”
莫涔时却浑身一震,连那裂骨的疼痛,都忘了去在意,满脑子里都被她最后四个字沾满,“脱身?你这话什么意思?”
凭着对她个性的了解,凭着对薄易琛在商场上对敌人手段的了解,只一瞬间,他就猜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要走?要去哪?”
莫涔时忽然激动起来,完全不顾手上的疼痛,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你不能走,我不允许你走!”
意识到她要离开,莫涔时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似乎旁的那些事都与他无关了。
却也只是一瞬,他就清醒过来,不,他不能放弃那些,权利,地位,他都要!也包括她!
胸臆里无端迸发出一种无法克制的念头,她不能走!他绝不放她走!她是他的,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以后也会是!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莫涔时缓了缓语气,“你要避开薄易琛,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
顾汐言瞟过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只手,随即笑眯眯的凝住他,一字一顿,“放手。”
一句话,两个字。
再简单不过。
可莫涔时却恍然之间有一个可怕的意识,她不仅仅是要离开这个地方,更是要离开他了。
上次,不过是失望。
而这一次,却是绝望。
对他这个人的绝望。
舞曲已经接近尾声。
可莫涔时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不,她怎么能走?
他自小孤苦,早早就进入孤儿院,可还是被人欺负,直到,直到那一天,她来了。
她狠狠教训了欺负他的那些人,然后将他从泥泞中扶起来,眉眼如画,情绪淡淡的问,“你没事吧?”
那一句,只那一句,冰冰凉凉的一句话,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候,却让他差点感动到落泪。
有生以来,第一个人这样对他嘘寒问暖。
她说,“以后,你跟着我吧。”
她说,“除非我亲自动手,否则没人有这个资格,动我的人。”
她替他打过人,偷过东西,挨过酒瓶子……
那么多,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一件事都记得,可他记得!是把每一件事都刻进骨血了吧?
可是,现在,她说要放手?
怎么能!
他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她啊!
只要,只要有了钱,有了地位,以后,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他了!
“放手。”
同样的两个字,裹着冰封刀凌刮过耳膜。
是比前一次更冷,更绝,更狠的。
脸颊上传来温柔的触感,莫涔时一愣,看向她。
顾汐言慢慢擦掉那湿痕,声线淡漠,“哭什么呢?”
他哭了?
他哭了?!
莫涔时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还有那种突如其来的,令他更不可置信的疼,心疼。
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哭了。
可她,却笑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又或者是,强撑着的?
偏偏,没有。
她笑得那样残忍,没有丝毫眷恋的,洒脱的,薄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