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出来吧！”</p>
李荣骑马行至一处荒芜的土山，此地已经没有了行人，四周只有一些满是砂砾、泥土的荒山、荒野。他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挂着的牛皮袋里抽出横刀，立在土山前，望着毫无生气的周遭，大声喊道。</p>
有人盯梢，且不止一个！</p>
早在镇上的县衙时，他就感觉到了，只不过他不想引人注意，这才装着什么都没发觉，办完了所有要办的正事儿，这才牵着马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p>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连他李正则的主意都敢打。</p>
不过，很快李荣就发觉他这次大意了。</p>
话音方落，嗖嗖嗖从土丘后面跃出三十几个身着各色异族服饰的男子，他们个个长得极剽悍，手中拎着锋利的弯刀，满脸嗜血。</p>
李荣立刻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这些人都是杀过人、手上沾过血的，而且手上的人命绝对不是一条两条。如果他也是穿越来的，没准儿还会说出‘职业杀手’或是‘职业军人’。</p>
以李荣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而言，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要么是瑶池都护府的突厥卫兵，要么就是惯常杀人越货的悍匪。</p>
但，李荣不是商人，他并没有跟王佑安的商队在一起，他穿的很普通，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所以可以排除这些人是见财起意的悍匪。</p>
那么剩下的就是突厥卫兵了。</p>
李荣不是朝中某些不知草原事的天真官员，也不是第一次来西北，他游历天下多年，知道突厥人对大唐并不似他们表面上的和顺。</p>
对于这些游牧民族而言，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别人就信服他。</p>
西突厥之所以一直没有与大唐有什么正面的摩擦，不是两边的关系真心好，李荣总结了一下，主要有两个原因：</p>
一是因为他们内部分裂，且内斗不止，一旦他们统一起来，有一个强悍、有野心的可汗统领，那么他们转身就会去抢掠大唐的边境，才不会管他们与大唐订下的狗屁盟约呢；</p>
二来也是敬畏先帝、畏惧大唐强大的国力和彪悍的武力，毕竟东突厥的牙帐直接被先帝打飞了，东突厥的历史也就此终结，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西突厥各部只有议和的份儿。</p>
想到老圣人，李荣的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前几日接到京中线报，说圣人崩了，他难过得当场痛哭失声。</p>
从血缘关系上说，老圣人是他的伯祖父，作为晚辈，他当然要为长辈的崩逝伤心难过。</p>
从君臣关系上讲，老圣人是君，他是臣，身为臣子，他是真心尊敬、崇拜这位君王的，乍闻先帝的丧讯，他脑中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不过李荣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知道，就算此刻立时快马回京，他也来不及去送老圣人一程。</p>
既然注定见不到了，那就不要白费功夫，他抹抹眼泪，决定继续的行程。</p>
本来，崔幼伯托付的事儿，李荣只是顺带，他的主要工作是‘游历’。</p>
但，此刻，老圣人走了，没了这位英明神武、武功彪炳的‘天可汗’，西突厥定会有所动作。</p>
所以，李荣决定，他要好好的把西北各州郡的情况调查清楚，若是能探听到贺鲁部的动向，或是还在草原游牧的西突厥其它各部的情报，然后火速将消息传回京城，即便西北有变，朝廷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他也算是无愧于老圣人的英灵了。</p>
为此，李荣收起了游玩的心思，并与王佑安的商队分开，自己继续往草原行进，而商队则顺着他提前探好的路前行。</p>
当时李荣还恶趣味的想，倘或萧南知道他并没有按照当初的约定、亲自带领商队，还不定怎么生气呢。</p>
但眼下，李荣却无比庆幸，幸好他与商队分开了，否则，面对劫杀的便不止他一个人了。</p>
“你们是贺鲁部的人？”</p>
李荣的目光滑过打头几人的衣饰和发型，用肯定的语气问道。</p>
最前头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身形很高，深眼窝、高鼻梁，五官立体，再配上他的发型，一看便是个地地道道的突厥人。</p>
他听到李荣的话，扯了扯嘴角，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说道：“不愧是京里来的贵人呀，一眼就认出了咱们。没错，我们正是沙钵罗可汗的亲卫……”</p>
李荣一怔，沙钵罗可汗是谁？阿史那贺鲁？更不对了呀，贺鲁明明是朝廷钦封的叶护，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可汗？</p>
京里的心腹给他写信的时候，说新君接见了贺鲁的使臣，为了示恩，特意封贺鲁为左骁卫大将军，并没有封他做可汗呀？</p>
难道……</p>
李荣的脸色变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原因，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如果贺鲁是自封可汗，那么也就有了不臣之心，而眼前这些人毫不遮掩的告诉他，显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死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