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气结，冲着李荣瞪眼。</p>
李荣却垂下眼睑，静静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茶盏发呆。</p>
萧南吐了口气，复又抬手拎起铜壶，直起身子，越过两人之间的案几，给李荣的空茶盏里添水。</p>
望着茶盏里冒出来的袅袅热气，李荣终于给出答案：“他请求圣人恩准两人和离！”</p>
“圣人恩准了？”</p>
这话虽是疑问的句式，但语气却甚是笃定。</p>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许家又如此坚持，哪怕圣人再喜欢许孟伯这个女婿，他也只能同意两人和离。</p>
再说了，许孟伯远没有优秀到让圣人宁可冒着皇室被打脸的危险也要保下他的地步。</p>
所以，两人和离是必须的，平安公主的好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p>
毕竟亲自将许孟伯告上公堂的是他的嫡亲祖父，做人证的则是他的亲爹，人家许家都这般‘大义灭亲’了，公主这个外姓人也只能认了。</p>
李荣点点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接着，李荣又状似无意的跟萧南说了说京中的其它动向。</p>
两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直到快要用昼食了，李荣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p>
行至门外廊庑下的时候，这厮还用‘欣慰’的语气跟平安派来的亲卫打招呼：“唔，你们很不错。来日请你们吃酒！”</p>
护卫们好想死，他们已经假装暂时失明、失聪了，这位怎么还——</p>
屋里的萧南也无语，这厮真是嚣张到一定程度了，真不愧他‘狂放’任侠的名头。</p>
被李荣、萧南谈论的许敬宗，此刻正在训诫儿子。</p>
“那个贱婢如何了？”</p>
许敬宗盘腿坐在主位上，斜倚着个隐囊，看他淡淡的表情，外人实难想象他要说的话是怎样的森寒刺骨。</p>
许大郎跪坐在下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p>
听到父亲的问话，他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下，旋即低声说：“已经已经按照阿耶的意思处置了——”</p>
许敬宗眉梢一挑，眼神有些犀利的逼向儿子，冷声问道：“怎么，你舍不得？”</p>
许大郎连忙抬起头，看了看没有半分表情的父亲，用力摇了摇头，有些怯懦的说：“儿、儿不敢。”</p>
“哼，不敢，”也就是真的舍不得咯。</p>
许敬宗眉头微皱，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他一世聪明，没想到生出来的长子竟这般废柴，真是跟他那个没用的阿娘一个德行。</p>
许大郎在严父的训导下，显得有些怯懦，但人并不笨，他明白父亲向来不喜欢他，这会儿对他也很是失望吧。</p>
想了想，许大郎小声辩解道：“儿、儿并不是舍不得那贱、贱婢，而是觉得孟伯可怜——”好好一个儿子，虽然纨绔了些，但也是自己精心养大的嫡长子呀，原该承袭家业的。</p>
如今让阿耶这么一告，这孩子的前途是甭想了，还有可能获罪呢。</p>
许敬宗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此言，顿时怒了，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朝儿子砸去：“蠢物！时至今日，你还敢为他说话？他可怜？我看他是罪有应得！”</p>
许大郎见父亲真的生气了，心下不安，并不敢躲，任由茶盏在他的额上碎成渣渣儿，碎瓷和鲜血一起四处飞溅。</p>
“他可怜，难道我许氏满门就不可怜？”</p>
许敬宗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恨声道：“皇家之事是那么好搀和的吗？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听了平安的几句撺掇，就敢伙同坊间闲人去偷盗萧氏的山庄，还、还胆大妄为的去劫掠武库！”</p>
许敬宗乍闻消息后，真想砸开孙子的大头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泔水！</p>
人，蠢点儿没关系，但怎么能蠢成那样？</p>
是，自家尚了平安公主，不管怎么站队，在外人眼中都是韦淑妃一系。</p>
可这种被动站队和主动参与谋反是两回事儿呀，圣人虽是新君，但砍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p>
想想柴家，不过是跟贺鲁写了两封信，平阳大长公主一辈子的心血就全都毁了。</p>
他们许家不敢和柴家比，更担不起谋反的罪名呀。那件事一旦败露，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p>
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许敬宗用脚趾头想也能做出正确选择。</p>
“父亲息怒，一切、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p>
许大郎忙站起来跑到许敬宗近前，伸手帮他顺气。</p>
次日下午，萧南继续一个人待在堂屋里抄经，而李荣又在众侍卫假装失明的‘围观’下大摇大摆的晃了进来。</p>
“……许家的那个侍妾‘自缢’了，许孟伯被流放岭南三年，不许赎买！”</p>
听了许家的后续，萧南竟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在祥和、静谧的大慈恩寺里，她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杀意……（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