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浩浩的疾驰,自有一股贲烈气势!每一个狼卒都觉得热血沸腾,在身体中来回滚动,烫的自己骨头发痒、筋肉发胀、皮肤发紧,就好像有一把火,要从身体里烧开来似的,身子热得难受,非得又让冰凉夜风狠狠吹一吹才能舒服,可今天晚上…本来风不小,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空气变得窒闷了,花海里一丝风都没有。所以,狼卒只能让马儿跑得快些再快些,以此引得夜风ji烈更ji烈,抽打在身体上才会感觉到畅快。
本就饱满的战意,随着骏马奔驰、随着冲天狼嚎,已经彻底炸裂开来,从iong腔分散,狠狠撞向四肢百骸,其中最宏大的那一股则正直向上,直冲脑海!狼卒们自己并未察觉,但是他们能从身边同伴的模样里看出,自己的双眼早已通红。
大伍之长更是嗜杀之人,不过即为将领,无论对什么样的对手总要在心底多藏一份冷静,一边纵马狂奔随队冲锋,一边对身旁的几个副官道:“传令下去,冲杀之前,每个人必须射出五支箭!”
副官略有迟疑:“小狼崽子们都上劲儿了,冲去砍杀更过瘾……”
伍长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解释,只是喝道:“让你传就传!”
砍杀是过瘾,但是被人家砍杀了还能过瘾么?不过十来个逃犯,靠近后先几轮箭雨泼过去,不用什么准头,万多枝箭下去,什么东西都变成刺猬了,武功再高有什么用?在大军面前大宗师有什么用?
伍长可不想因为追杀十来个逃犯就折损几十位儿郎,那样的话,等回了营究竟是记功还是受过可都说不准了。可惜…他们用不上弓箭了,他们跑到地方了。
还不等副官把命令传下去,冲在战阵最前的一队兵马忽然消失不见!
凭空蒸发,连人带马。
……
犬戎为牧民之国,马背上的强族,骑战是他们的根本,而积年累月的战争更让他们积累了大量经验,单就骑兵的素质与战术而言,当世就只有回鹘能和他们勉强抗衡,中土上其他国家全都不是对手,大燕也不行。
骑战韬略中,仅仅‘冲锋’这一项,犬戎狼卒就有‘四力五略’九中战法,其中四力分别指:三蓄、五蓄、七蓄和十蓄,顾名思义,三蓄就是用三成的力量冲锋,就是佯攻;后面则依次提升力量,在不同的战局运用不同应对,到十蓄才是真正的全力冲杀,不计后果只求杀敌,哪怕前面的队伍倒下,后面的狼卒踩着尸体也要上。
这一次冲锋前,伍长传命十蓄……其实只要不是三蓄,其他几蓄都无所谓的,三千人打几个逃犯绝没有不胜的道理,但他们已经追了整整一天了,始终mo不到敌人的影子,儿郎们心里又烦又闷,现在好容易追到了,伍长为了让狼崽子们泻泻火,就传了十蓄之令。
胜仗不怕小,只要打出气势,自然能提高士气、把好精神积累到下一站,伍长的命令仍无可厚非,但仍是昏招,第三个昏招。
十蓄之击,舍死而冲。排头陷落之后,随后的兵马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跟着一起掉下去了,眨眨眼睛的功夫,好几百人就那么没了,后面的狼卒总算有所反应,奋力想要代住缰绳,可再后面的骑兵不知道裂谷状况,又因‘十蓄’,奔驰中完全不管不顾,前面慢了后面就撞过去……
裂谷宽大,以罗冠的眼力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大笑痛快异常,但是班大人老眼昏花,又是深更半夜间,老头子把眼睛瞪得都快流眼泪了,也只能勉强看清楚敌阵的势头,可即便看不清具体情形,老头子还是高兴得忘形了,手舞足蹈,全不似平日里那副活死人的倒霉样子,嘴里一个劲地尖声笑道:“哗啦啦、哗啦啦!”
小婉被他闹糊涂了,仍是和以前一样,伸出棒槌似的手指捅老头腰眼:“什么哗啦啦?”
老头子扭了下腰,躲开她的手指,同时笑着应道:“白天齐老大掉下去的时候,是嗖的一声不见了,现在犬戎狗子们,是‘哗啦啦’地摔下去不见了,他们正在‘哗啦啦’,我帮他们喊。”
莫名其妙地解释,混不着调的口号,但老头子那份开心可是货真价实的,看着他这份兴奋劲,阿伊果又好奇了,她想说啥就说话,一点不怕戳人肺管:“你老汉儿高兴个爪子么,犬戎龟儿要杀南理使官,你是南理叛臣,应该看到犬戎龟儿得手了才更高兴咯。”
老头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眨眼过后,他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老眼暗淡无光。
阿伊果纯粹是好奇外加嘴巴臭,倒没有伤人之意,而且这一路走过来,右丞相偶尔也会开口指点,说的话虽然算不得金玉良言,可至少意见中肯,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阿伊果说完自己也后悔了,毕竟是黄土盖过眼睛的老人了,将死之人就算以前做了天大错事,又何必在揭他疮疤。
黑口瑶ting尴尬,试探着:“老汉你莫得在意哈,哗啦啦,接着哗啦啦咯。”
班大人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没再说……
裂谷另一端的‘哗啦啦’还在继续,后阵轰轰推进,边缘处的狼卒嘶声呼喊,奈何周遭的马蹄声,狼嚎声号角声交杂在一起,完全乱成一团,没人能听得清他们到底再喊啥。而连出三道昏招、最终引领自己的狼崽跑上死路的伍长,人在前阵中,这会早都掉下去摔得骨折筋断了。
发令之人不再,场面没人控制,后队还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依着‘十蓄’军令行事……裂谷容积可怖,再多兵马摔进去也休想能把它填满!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