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对她无比厌憎,多看一眼都烦躁,若留她在府中,指不定她又生什么歪门邪道,再给儿臣下药。如她这般歹毒的女人,绝不能留在身边。”</p>
如若金敏靖没有孩子,她敢给弘历下药,熹妃自当严惩不贷,偏她有了身孕,富察氏那边还不晓得是男是女,多一个总归是个保障,是以熹妃坚持留下金敏靖,然而儿子态度坚决,无奈之下,熹妃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p>
“那就找个理由把她送至别院去安胎,眼不见为净,省得你心烦。待她生下孩子,再处置也不迟。”</p>
“额娘……”弘历还想再说,熹妃摆了摆手,尖而细长的护甲上嵌着的宝石泛着冷幽的辉光,“昨儿没歇好,有些头疼,你且先回,改日再说。”</p>
这已是熹妃最大的让步,孩子必须保住。</p>
弘历自认为抓到了严重的把柄,却被母亲给无视,纵使他再怎么愤愤不平,也不能违逆母亲之意,只得恭敬告辞。</p>
待出得宫门,他的手指缓缓攥起,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暴起,彰示着他内心的不满。</p>
金敏靖明明是他后院里的人,他却没权利处置,还得征求母亲的意思,究竟要到何时,他才能真正做主?</p>
满怀希望而来,到了却是失望而归。回府后,弘历直奔画棠阁。</p>
今日天暖,常月和几个丫鬟将那些花盆都摆放出来,苏玉珊则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侍弄山茶花的花枝。</p>
没打算出门的她未在面上施脂粉,只画了眉,擦了淡淡的口脂。她的气色似乎不太好,一身湖蓝色的氅衣越发衬得她面容苍白,弘历稍顿片刻,缓步近前,常月上罢茶,悄然退下。</p>
余光瞄见他落座,苏玉珊并未打招呼,手持剪刀,继续修剪枝叶,浑当他不存在。</p>
弘历遂将真相讲明,只道是金敏靖给他下了药,</p>
“据梨枝所言,那种药会让人产生幻念。不管出现之人是谁,中药之人皆会将对方看成自己心底最渴望见到的那个人。当时我昏昏沉沉之际,好似看到你进了书房,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才会任她搀扶我入帐,是那药乱了我的心智,并非我想碰她,玉珊,我从来都没有背叛我们的感情。”</p>
她不吭声,他便继续往下说,“方才我入宫去找额娘,禀明我的态度,要赶金敏靖出府,可额娘却让我将她送至别院去,你也知道,子嗣一事关系重大,并非我一个人能做的了主。</p>
玉珊,你心里的委屈与怨忿我都懂,七个月,再等七个月,等她在别院生下孩子之后,我便彻底与她断绝关系,赶她离开。”</p>
有了孩子做牵绊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彻底断绝呢?所谓的等一等,不过是托辞罢了!</p>
若金敏靖生下一个女婴,兴许熹妃娘娘不会在意,但若她生下一个男婴,母凭子贵,看在皇孙的份儿上,熹妃应该也不会赶尽杀绝吧?指不定还会赏赐金敏靖。</p>
半年的光阴,足以发生太多的变故,苏玉珊不想等,也不会再信任弘历,不管他说什么,苏玉珊都不接腔。</p>
她的面色异常平静,仿佛他的那些话对她而言无关痛痒,仿佛那些矛盾从不曾发生过一般,然而他心里清楚,两人之间芥蒂弥深。</p>
弘历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剪刀,重重的搁置石桌上,双手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向他,</p>
“玉珊,我在跟你说话,你有在认真听吗?”</p>
苏玉珊淡看他一眼,眼中无悲无喜,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她伸手想去拿剪刀,他却紧攥着她的手臂,不许她动弹,</p>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讨厌我,连跟我吵架都不愿吗?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p>
玉珊,我才是受害的那个人,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量一次吗?”</p>
她为他考量过太多次,正是念及他皇子的身份,念及她进门时他已有许多使女的份儿上,她才迫使自己融入他的生活里,不去计较他是否完全属于她。</p>
妥协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他就会理所当然的要求第二次,直至她完全改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