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朗边向堡子内跑去,边狐疑的寻思,难道刚才蒋百户和寿哥去刘保本家又发生了什么事?可看他两人回来的神色又不像有什么事。还有寿哥说刘保本欠他人情,我怎么不知晓,难道刚欠下的?是什么人情?</p>
等了约半盏茶,史可朗引着披着油布雨衣的刘保本踩着泥泞的土道快步而来。未及寒暄客套,朱寿就即请他帮忙查看。</p>
刘保本过去瞧了瞧秤杆,用手摸摸又掂了掂,摇摇头,转而瞧向挂吊着的一大一小秤砣。</p>
仔细瞧了秤砣上铭刻的铸造年份,大明弘治八年户部督造。随即用双手吃力地欲托起那大秤砣,孙大彪急忙过来帮忙,接过秤砣。</p>
“翻转过来,老夫瞧瞧底面。”</p>
孙大彪将秤砣底面冲上,刘保本伸出二指敲了片刻,眯着眼睛仔细瞧着底面,过了片刻,来到小秤砣前翻起,又仔细瞧了片刻,肯定道:“秤砣被磨去了薄薄一层。”</p>
朱寿快步走了过来。</p>
“朝廷铸造度量衡,这砣子是用专门的模子一次浇铸出,底面是无论如何不会有凹凸不平的。更何况这砣子是弘治八年造,到今儿已有十年。这铸铁的东西年头久了,又总在用,不会生锈,却会越发乌黑。可你仔细瞧底面,虽然活干的不错,又经人为做旧,还是能瞧出底面颜色与砣子上的颜色不同,并能看到锉具打磨的细微痕迹。”</p>
朱寿点点头,笑了,淡淡道:“凭心而论,今时今日,我本不愿招惹麻烦,可事不从我愿。既然如此,一味忍让下去,不是我朱寿的性格。”</p>
“娘的,老子受不了了,为了寿哥俺宁可不孝,对不住死去的爹娘了。寿哥,这窝囊气咱们不受了,俺他娘的这去宰了这不是人的瘪犊子。你不是跟俺们说过吗,你未从军前曾想落草当山贼,娘的,俺和兄弟们全都跟你干了。凭寿哥的本事,咱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小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孙大彪脖红脸粗,暴跳如雷吼道。</p>
史可朗脸色青白,身子轻微颤抖着,双眼慢慢泛起血红,也尖声叫道:“大彪说得对,老子也受不了了,娘的,就当山贼了能怎么着,寿哥,咱们不受这腌臜气了!”</p>
朱寿扑哧一笑,瞧向脸色微变的刘保本:“你们两混蛋唱戏呢,幸亏是刘老爷听了这话不会与你们计较,换做旁人,”</p>
刘保本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歉疚之色,瞧着一脸笑意的朱寿:“贤婿,”</p>
闻这开场白,一直云淡风轻的脸色瞬间大变,朱寿的神情仿若是被谁当头给了一闷棍,诡异的瞧着刘保本,这老家伙不会是让蒋钦给吓出毛病了吧?</p>
眉梢眼角轻颤,笑声有些沙哑:“刘老爷这玩笑可开不得,也不好笑。刚才在贵府朱寿只是帮忙解围,绝没别的意思。事关刘小姐名节,刘老爷还请慎言。”</p>
刘保本笑了,笑的如同一只成精的老狐狸:“贤婿才是在说笑,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既已应允,岂有反悔的道理。”</p>
朱寿木怔的瞧着笑眯眯的刘保本,脑子一阵迷糊,使劲眨了眨眼睛,瞧向一旁的史可朗和孙大彪,求证自己莫非压力过大,神经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可映入眼帘的是两人足能扔进两个剥皮鸡蛋的大嘴和仿若痴呆的表情。</p>
使劲打了个激灵,朱寿勃然色变。</p>
刘保本抢先一步,笑道“这事不急,如今是为先帝守孝期间,你我翁婿还不宜谈论此事。”</p>
扭头瞧向原木大架上的秤砣,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忧虑道:“你与小女订婚一事,已激怒蒋百户,贤侄还要想个万全的法子,至于他二人刚才那些昏话,老夫全做从没听闻,老夫想贤侄也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一句话,贤侄若需上下打点,这一切花销老夫必当竭尽全力。”</p>
朱寿闻言一愣,愕然地看着刘保本,羞怒郁闷被强行压了下去,下意识的摇了摇思维有些混乱的头,沉默了片刻,说道:“要破这个局,那就唯有全力以赴借钟馗打鬼。”</p>
朱寿伸手握住粗如婴儿手臂的红木秤杆,瞧着上面点点秤星,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握住秤杆的双手,青筋猛地暴起,低沉的喝声中伴随着尖利刺耳的破裂声,红木秤杆被硬生生折为两截。</p>
刘保本、史可朗和孙大彪都呆住了,惊骇的瞪着被折断,半截秤杆扔在地上的钩秤。</p>
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又是一声清脆刺耳的断裂声响起,那杆钩挂在大架上的小的杆秤也断为两截。</p>
朱寿将手里的半截秤杆扔在地上,轻拍着双手,微笑瞧着他们。</p>
沉默了好半天,史可朗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尖叫道:“寿哥你疯了不成,故意毁损朝廷颁制度量衡,依大明律,那可是死罪!”话刚落下,史可朗反应过来,惊惧的急忙捂住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