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记得老首长临危时给自己看的那份机密文档。</p>
触目惊心？</p>
惊涛骇浪？</p>
又或是颠覆三观？</p>
这些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文档上的内容。也正因为此，他不得不在穷乡僻壤的彩虹镇长久的待下去。直至大局已定。</p>
五年。</p>
他等了五年，在那穷凶极恶之地苦等五年，他才有回国的机会。才能回国。</p>
但即便有人愿意他回国，不再去明面追究他所知道的事儿。可那些人，真的放心了吗？</p>
答案是否定的。</p>
没人会真的放心楚河。所以他的叛国帽子一直不曾脱掉。也没人能帮他脱掉。包括那位赋予他重任的老首长。</p>
那是一个纵使身经百战的楚河也不认为能逃出生天的绝境。</p>
那一晚，身负重伤的老首长将布防于四周的楚河叫到身边，呼吸沉重而艰难地说道：“小楚。也许我们走不出去了。”</p>
“一定能出去！”</p>
已三天三夜不曾闭眼的楚河双眼通红地说道。</p>
他很疲惫。但他很坚定。</p>
他是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这一路上，他已斩杀了无数叛军与刺客。老首长身负重伤，他伤得更重。但他一点儿也不曾懈怠，因为他要保护这个受国人爱戴的超级将军。这是他的使命，军人的使命。</p>
这是一片毒蛇雾霭层层密布的森山老林。先不提四处设伏的叛军与刺客，单单是要走出这分不清方向的山林，对二人而言亦是一场生死考验。何况要穿过重重埋伏的围剿？</p>
老首长不知能否走出，但他必须做另一手准备。让这个年轻的优秀军人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儿。</p>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亦是一个痛心的决定。</p>
以他对楚河的判断，这个年轻、英勇、出众、并且实战能力一流的共和国战士若能逃出生天，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但如今，他没有选择，敌人不给他选，时间亦不再等他。</p>
“听老凌说，你是白城特战队最优秀的队员。还是四大王牌之首。”老首长背靠树桩，从口袋里摸出半根香烟，正要点燃，却被楚河阻止。</p>
“烟火会暴露踪迹。”楚河摇摇头。态度坚决。</p>
“你要阻止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心愿？”老首长微微抬起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很少有当兵的不抽烟。”</p>
这话是询问楚河。那时的楚河的确不抽烟。</p>
“戒了。”楚河平静道。并未因为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军方首屈一指的大佬而面露怯意。甚至严格按照自己的防御措施行事。不给老首长留半点脸面。</p>
“戒了好。抽烟终究对身体不好。”</p>
扑哧。</p>
湿冷漆黑的山野之中，一道微妙的火光燃起。老首长贪婪地抽了一口，而后仰起头，回味这香烟的味道。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满足之色。喃喃道：“但我这辈子不打算戒烟了。”</p>
年轻的楚河微微抿唇，没出声。</p>
他戒烟是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当兵那一晚，他扔了口袋的香烟与火机，向她保证戒烟。</p>
“如果我们能成功离开这里。你最想做的是什么？”老首长吸了第二口香烟，瞧着香烟很快烧到尽头，颇有几分不舍的意味。</p>
“回华夏。去燕京。”楚河那冷酷僵硬还带有一处流弹刮伤的脸庞上浮现微妙的柔情。“找老婆。”</p>
“你结婚了？”老首长意外地望向那俊美却十分稚嫩的脸庞。“你当兵三年。但才二十出头。”</p>
“结了。”楚河重重点头。</p>
忽地，他眼神微微发冷。低声道：“首长，请熄灭香烟。”</p>
老首长没有迟疑，迅速掐灭了香烟。</p>
“里面还有三颗子弹。”楚河将唯一的武器递给老首长。俊美却肮脏的脸庞浮现一抹坚毅之色。“我离开一会。”</p>
老首长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向他敬礼：“保重。”</p>
……</p>
一刻钟后。楚河浑身是血的回来了。</p>
他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坚定。他漆黑有神的双眸毫无软弱之色。但他的越野装上，他的手臂上，均沾染了鲜血。他的步履仍然稳健，他的呼吸依旧平和。仿佛方才是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不是去猎杀靠近的叛军。</p>
当楚河重回简陋的营地时，老首长的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心痛。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楚河。太多的安慰与劝解，对楚河来说都是侮辱。</p>
他是军人。</p>
服从命令是天职。</p>
保护老首长，是他的使命。</p>
没人可以阻止他，除非死。</p>
楚河虚弱地靠着木桩，那双疲惫而沉重的眼眸却一刻不肯合上，睁着眼休息。</p>
一个钟头后，楚河缓缓起身道：“西南方与北方有重兵把守，我们闯不过去。”</p>
“东方呢？”老首长问道。</p>
“我们必须走这条路。”楚河微微咧嘴。</p>
东方。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那是回家的路。</p>
老首长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凝视着楚河那虚弱不堪的脸庞。微微嗫嚅唇角，忽地出声道：“小楚。你为什么当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