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两名内侍宁可提着比月光还黯淡的灯笼,也不愿去侍候半醉半醒的汾王,一行人踩在小径细碎砂石上,发出沙沙的脚步声,让喝得半醉的汾王觉得头疼欲裂,他醉眼蒙眬的半倚在汾王妃的心腹陪房郭山身上,嘴里还说着胡话。</p>
郭山年约三十,身材壮硕相貌憨厚,一双眸却精明外露,他紧闭双唇眼睛不时瞪向前方两个内侍,毫不费力的扶着汾王回房,总算将人送进房交给汾王妃新给汾王添的两个宫女去侍候,一转身,就看到妻子目露忧色的站在房门口看着他。</p>
他朝妻子笑了下,大步领头走回房去,因汾王妃留京等产,出门在外,一应事宜都交由陪房郭山夫妻发落,他们夫妻便住在汾王住的院子倒座厢房。</p>
郭山家的急急跟在丈夫身后进了房,她关上房门时还打量了四周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方才将门关上,屋里昏黄微弱的烛光下,郭山就着洗脸架上那盆冷水泼了脸,除掉大半因扶持汾王而沾染的酒气后,他才拉了架上的巾子草草揩了脸,走回屋中八仙桌边坐下。</p>
郭山家的倒了杯茶给他,他仰头一口饮尽,将杯子递给妻子,“放心啦!王爷说了,顺王爷也应了。”</p>
“真的?”郭山家的有点不敢置信,再三追问,郭山被问得心烦,拍桌瞪眼道:“老子说的话能有假吗?”</p>
郭山家的讪讪的笑,“我这不是担心吗?”</p>
“啧!你们女人啊!就爱瞎操心,王爷都多大岁数了,还老把他当娃儿看。”郭山接过妻子手里的筷子,就往妻子留在桌上的菜肴夹去,郭山家的盛了碗饭转回来,见丈夫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她留给他的晚餐一扫而空,轻叹了声。倒了杯热茶过来。</p>
郭山吃饱饭足,接过热茶,大大的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道:“你和王妃别老把王爷当孩子看了!”看了眼有些羞惭的妻子,他才又道:“王爷又不是傻子,王妃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还不了解?”</p>
他是跟在汾王身边走动的,汾王虽比不得太子。就连这长年待在京外的顺王也比不上,但他毕竟是天潢贵冑,权势利益他会看不清?再说了,王爷也不吃亏啊!平白得了两个如花美妾不是?</p>
夫妻两正说着,就听外头有声响,郭山家的侧耳听了下,似是娇柔似水的女子声音,转头对丈夫说:“听声音像是雪心的声音。”</p>
德妃托汾王给顺王捎两个宫女,这一路上,都是郭山家的在打点。自然与雪心等人打过交道,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有本事。但仍不免替汾王妃忧心,旁人不愿将如此佳丽给自家男人收用,王妃却偏向虎山行,就不知王妃打那儿看出来,顺王不会收那两个宫女的?</p>
听说是女子进了院里,郭山是男人,自不好出去查看。院中诸事又是妻子料理的,便对妻子悄声嘱咐几句,正说着。就听到敲门声,外头小丫鬟脆声禀着:“郭嫂子,你快出来呗!雪心姑娘和翠眉姑娘都过来了。”</p>
郭山家的微愣,“怎么今儿晚上就来了?”</p>
郭山却嗤笑:“还能为什么?怕耽搁了,咱们王爷改变主意,她们两头落不着好,自然要上赶着巴紧咱们王爷!”</p>
郭山家的捋捋耳边碎发,开门出去了。</p>
小丫鬟见她出来,忙跟她禀着:“郭嫂子,那方嬷嬷好生气哪!追着两位姑娘后头过来,就在咱院门外指着雪心姑娘她们骂呢!”</p>
“由着她去骂,别理她,走,咱们去安置两位姑娘去。”</p>
方嬷嬷万万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雪心那两贱丫头明明是娘娘给顺王备下的,怎么顺王不接,倒让汾王看上了?一样是亲王爷,对雪心她们来说,进那个王爷府里,差别并不大,她们一样是侍候男人,讨男人欢心宠爱,若邀天之幸,生得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有靠了!</p>
但对方嬷嬷来说,可就是天与地的不同,雪心她们进了汾王府,便是她这嬷嬷办事不力,这一路上看顾不周,让她们两勾引了汾王,顺王才不肯收用她们两,反倒让汾王收了房,德妃那儿她要如何交代?</p>
娘娘想的是安插人到顺王身边去,要是老天不开眼,真让太子登基为皇,至少在顺王身边,能有娘娘的耳目在,美人儿枕头风一吹,还怕顺王不被拢在手心里吗?可是现在……</p>
方嬷嬷把心一横,既然不能为娘娘效命,就把她两弄臭,让她们进了汾王府,也得受人指指点点没好日子过才行,心底主意一定,当即披发顿足捶胸痛哭,数落着雪心两人的忘恩负义,狐媚子手腕蛇蝎心肠,哭喊着要汾王张大眼,别被那两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给骗了云云。</p>
院子里的仆佣皆是自京中来,听从郭山夫妻二人行事,郭山家的命人关门不予理会,就无人敢大着胆子去与方嬷嬷说话,但此地并不止汾王在此落脚,当有随顺王同来的官员及其仆佣,听闻外头动静,无不好奇打探的,待得知在外闹腾的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机灵点的便报予自家官人老爷知晓,也有往顺王那儿送消息的。</p>
东方朔喝得不似汾王那么多,他回房后,便即更衣洗漱,将沾染酒气的衣物换下,一身雪绫中衣,披散长发走出浴间时,却看到慕越睁着圆亮双眼坐在床上等他。</p>
“怎么醒了?”他同汾王去用饭时,她才刚饭毕服过药睡下了。</p>
慕越朝他点头微笑,“听说德妃也送了两个宫女给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