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猜到会是这样,但两口子听到这话,依然呆愣住,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何玉州已有两年没登门,两人都猜到何家想悔婚,这个话题在枕边不知谈论过多少次。金荷生得这么丑,家境好的后生怎么会看上她!
但此刻,真的发生了,仍觉受了当头一棍。
何秀才依然弯着腰,老脸通红,惭愧得不敢抬头。
李秀梅没有主意,不敢开口,愣愣看着金千峰。
金千峰重重叹口气,上前扶起他,“终身大事不是儿戏,勉强不得。年轻人的婚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不能怪你。等金荷回来,我对她好好解释,这事就过去了。”
何秀才满脸羞愧,不敢正视两人,一再作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田契,摊开来摆桌上。“金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小弟实在惭愧,这是刚买的十亩良田,我的一点心意,给你们赔罪,一定要收下!”
金千峰也不推辞,点点头。
又讲了几句,何秀才无颜久留,起身告辞。
送走老秀才,两口子苦笑几声,都叹着气,寻思着等金荷回来了该怎么讲。
现在正是采药的好时节,茫茫群山里到处是宝,像金钱草、地骨皮、地丁、秦皮这些常用药须大量采集。金荷前日随金沥陀进山,估计再过五六日才能回来。
两口子面色阴沉,心事重重。这退了婚,传出去面上难看是小,最担心的是金荷这个傻丫头!
她原以为能嫁个好人家,到头来却是空盼一场。
临近晌午,金婉萱从药堂回到家,听了这事,顿时气得破口大骂何家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金荷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只能让自己欺负,岂能被外人欺压,何况是退婚这么大的事!
一家三口闷闷不乐。等了五日,终于,金沥陀带着金荷回来了。
兄弟俩并未分家,五口人一直住在一个大院里。
三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热情迎接,李秀梅笑呵呵去杀鸡宰鸭,犒劳两人,金婉萱也罕见地去厨房帮忙。在山里吃不好睡不好,他俩每次回来李秀梅都要精心做一顿大餐。
金千峰悄悄把事情告诉了金沥陀。
金沥陀听后心里直叹气,哀叹金荷命苦。
四个人一起瞒着金荷。
吃完丰盛的晚饭,李秀梅立即出去关闭院门。
时候到了!
金千峰朝金荷看了看,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仿佛即将去做一件非常残忍的事,下不了手。
金婉萱在一旁瞧着,见父亲磨磨蹭蹭,胸中早已憋着的火腾地涌上来,没有好声气,心直口快道:“妹妹,几天前何家的老东西来了,讲了一件事。”
一直都习惯地称金荷为“丑丫头”,这次难得叫声“妹妹”。以前都称何秀才为“何叔”,这次却如此不敬,语气里充满了愤恨。
这话一出,四人顿时默不吭声,个个面色阴沉。
屋内的气氛骤冷。
见这场面,金荷又不是傻子,心内猛然一抖,浑身一颤,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知道最坏的事终于发生了!
泪水倏地冲出眼眶,抽泣起来。
“退婚就退婚,这姓何的一家如此忘恩负义,猪狗不如,谁嫁过去谁倒霉!”金婉萱怒气冲冲,“以后我们找个更好的!”
金荷仍在抽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安慰着。
怕她想不开,晚上金婉萱特地与她睡在一起,姐妹俩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虽是明媚灿烂的好天气,金荷依然没精打采,脸上像蒙了一层灰布,一个人坐在屋里不吭声。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发呆。百无聊赖中,拿出一块手帕漫不经心绣着。
金婉萱不敢掉以轻心,也陪着她绣,寸步不离。
金荷被退婚的事早已传开,镇上的人都对姓何的一家骂不绝口。有几个自幼处得极好的姐妹也来看望,陪着金荷谈心,屋里时不时传出女孩们爽快的笑声。
一连过去三日,金荷的心情仿佛又开朗了,主动到药堂里帮金沥陀做事。
一家人终于放下心。
又过去十来日,金荷完全恢复了正常,跟着金沥陀一起出诊,忙里忙外,似乎已经把退婚的事淡忘了。
金婉萱再也不敢叫她“丑丫头”,生怕勾起她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