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印犹在,人迹全无。副将几乎气炸肺,如同一只被人戏耍的笼中野兽歇斯底里嗥叫,“追,给我杀光这群混蛋,居然敢戏弄本将?”不住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你们……上……信不……信我宰了你们!”</p>
一口憋屈气全部出到无辜的军士头上,人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暴徒,“杀,给我杀……”</p>
杀谁?人溜得无影无踪,往哪追?一帮兵众愈发糊涂,相互对望,傻乎乎发愣。</p>
先锋官更气,被一群敌兵肆意羞辱,自己还大气也不敢出。鼻歪手抖,兵器颤个不停,抽搐的嘴往外直冒白沫,跟发羊癫疯并无二样,“追……追击,将这群狂妄的乱兵赶尽杀绝,上!”</p>
大眼瞪小眼,兵众更为惶恐。一名年长军士硬起头皮支招,“请两位正副司空千万别生气,他们早跑了。眼下军务紧急,依我看,派一队人马回城报信,这群人居心叵测,及早提防为妥?”</p>
撒气也找不着对象,擦去白沫,先锋官慢慢恢复冷静,“你……”指指年长者,“带十夫队回城向耶律洪大王报信,请大王派人搜索一队七十人左右的伪装敌兵。他们持有南院大王兵符,可能对古儿汗图谋不轨,快!”调转马头,恨恨而去。尾随部众兵分两路,由年长者领头的十夫队折回轮台城,乱哄哄的其余军士跟上两名差点气疯的头领,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惹火烧身。</p>
前方树林边缘,把长枪交给千户长,周文龙扬扬手,“仆散忠勇,干掉这几个人,他们肯定去报信。用连珠箭,我们上——”冲跃跃欲试的悍将压压手掌,“你,保护好两名向导,原地待命!”</p>
取下强弓,两人悄无声息出树林。回望一眼远去的大队乃蛮骑兵,上大道,发力追赶十夫队。疾奔的十夫队前方,路旁草坡中同样涌出两员大将,挥舞宣花斧,万户长做一个斩首动作。挂兵器,挽强弓,静等猎物冒头。压根没料到伪装的敌兵还敢截击,年长者只管纵马飞奔,余众骂骂咧咧,“妈的,这帮胆大妄为的狂徒,敢藐视我大军,等抓到一定将他们凌迟处斩,方解我心头之恨……”</p>
冷不丁中,前方箭雨骤下,遭受猛烈打击的兵士纷纷堕马。还没醒悟,后面也飞出连珠箭,人仰马翻,十夫队转眼被消灭一大半。年长者见势不妙,单骑冲出包围圈,豁出性命狂奔。早绕道猛追,周文龙抽出三枝箭,一举射翻逃窜的乃蛮兵。返身加入战团,一会时间,所有报信的兵士被一一斩杀。</p>
局势已定,打扫战场,六组骑兵在哨声中转回大道。盯视远去的烟尘,小将喘口气,“诸位,为避免发生误伤,以后以口令辨清敌我……”接过长枪,直指灯火通明的轮台城,“口令为——勇士何来,惊西而已,请每一名将士牢记,我们大张旗鼓入城,上——”</p>
“不可,周将军,大张旗鼓可以,但不必入城……”万户长老谋深算,皱皱眉头,“在野外一旦露陷,还可以逃脱,入城万一被人看出破绽,血战不可避免,我们这七十多人恐怕撼动不了辽兵?”</p>
“行,依万户长所言……”周文龙从谏如流,“两位向导,过来出出主意,我们能绕过轮台吗?”</p>
一行人窃窃私语片刻,在络腮胡向导的指引下,离开大道,走偏僻山路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一夜疾驰,将轮台甩在身后,疲惫的人马在天亮前进入曲先地界。栖身荒凉古堡,进食轮班休憩,六员大将负责抵前侦察。整个白天安心休息,以夜行昼伏的诡秘状态越过曲先,一路有惊无险抵近喀什噶尔。</p>
城外的山岗下,分散的骑兵四出侦探,七员大将聚集在一片乱石地里商量侦查方案。小将虎眉紧锁,“诸位,眼下已到达喀什噶尔,只需确认屈出律在城内,任务即完成,但……”忧郁的目光扫视沐浴在阳光下的庞大城堡,语气甚为悲凉,“我们不能道听途说,得亲眼见到那名乃蛮王子,我的想法是……”</p>
决然的眼神直视六员大将,“我孤身去见屈出律,如果有机会直接干掉他,三天后等不到我,你们直接折回坤闾。借道回国也行,效忠蒙古人亦可,一切由万户长定夺……”苍凉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坚毅,“我们中原,在秦朝时曾发生荆柯刺秦的悲壮故事,我周文龙虽比不上荆轲勇士,但也有玉石俱焚的胆量。舍我一人,将士无忧,冒这个险值得,我意已决,请别劝。”</p>
沉默半晌,万户长幽幽开言,“周将军,这个典故我听过,但我也曾听说,荆轲刺秦时可不止一个人……”瞅瞅众将,“我耶律宏哥比之秦武阳,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人中取敌将头颅于我而言也非难事……”低头斟酌片刻,“这样,我陪周将军去见屈出律,指挥权交给耶律迪烈。万一我们不幸身故,你负责带兵将返回坤闾,以后全权做主,将士的去留由你决断。”</p>
“我不同意……”徒单克宁急得直跳脚,“身为主将,岂能丢下部属?我去,我一个人去,即便挂了,我也会先干掉屈出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