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晴醒来之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难道又重生了?
可是这一次,她却保留了所有的记忆——此前与萧怀瑾的爱恨纠缠,对萧怀信的亏欠负疚,甚至忘语老和尚讲过的那个“故事”,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她睁开眼,所在之处颇为昏暗,朦朦胧胧地瞧不清楚周遭的物事。
她缓缓坐起来,摸摸自己身上,觉得身上的肌肤光洁,没有半点曾受火灼的痕迹。只是她身上所穿的是粗麻布制的衣衫,而身上盖的、身下垫的,则像是羊皮羊毛。
她直起身,室中一股青草味道混着些许腥膻气扑面而来。
这决计不是在宫中,也不是在青州舒家——甚至不是在昔年左家做闺女的时候。
她摸索着站起身来,走动两步,觉得自己身量体态,都还与在凤凰台上的时候一样——她不曾,没有回到十二岁时候的样子。
双眼渐渐熟悉了眼前的昏暗,舒望晴开始打量周遭。
这是一间圆形的居所,中间高,四面低,正中一根梁柱将整个房间撑起。
舒望晴心底微动,突然记起了住在青州时候的旧见闻。
于是她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这居所边缘,伸手一摸,果然,触手是厚厚的毡毯。
这是一间毡房。
如果她的判断不错,那她应该是身在……
舒望晴摸索着寻到了毡房挂门帘的地方,她咬咬牙,猛地掀开了门口挂着的厚毡——明亮的阳光自外照进来,舒望晴一下子便觉得被晃瞎了眼似的,连忙转过头,捂住脸。
眼睛酸胀得难受——她也不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明媚的骄阳了。
毡房之外,人声、牛羊叫声、马蹄声……纷纷传进来。
舒望晴木然立在毡房之中,等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踏出了这毡房。
她伸出右手,搭起凉棚略略遮蔽那耀眼的阳光,打量眼前的一切。
与她所在的毡房一模一样的圆形毡房还有好多间,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高山脚下。毡房面前则是大片大片广袤的草场,碧油油的草场一直延伸到极远处,遥遥地接上那湛蓝的天空。
而眼前,到处是一幅忙忙碌碌的情景。
牧人们骑在马上,扬起马鞭,口中呼哨,正将牲口从栏中赶到远处的草场上去。
妇人们则在照料生产不久的母羊和刚刚落地的羊羔子。半大的孩子们则在草场上来回奔走,疯着野着,无拘无束。
舒望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
从小在青州长大,她其实颇为熟悉这样的场景。只是,她却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自到此,会在此醒来。
“舒姑娘!”
有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粗豪男人来到她的身边,笑着打招呼。
舒望晴转身打量此人,愣了片刻,才将人认出来——
“你……你是北夷王?”
眼前的北夷王呼延邪,只穿着一身寻常牧民的衣衫,戴着一顶旧毡帽。以致舒望晴一直没法将此人与威名赫赫的北境霸主、也是她左家的世仇联系起来。
呼延邪抬了抬帽檐,算是见礼。
他站在舒望晴身边,也转脸望着这苍茫草原上绵延数里的牧场,开口便道:
“信王死了!”
舒望晴心口像是被人用大锤打了一记,脸色立时苍白无比。
“你却还活着!”
“孤,终于不负故人所托。舒姑娘,欢迎你到北夷来!”
呼延邪寡言少语,只字片言之间,已经将前因后果都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