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关珩这样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相比, 宫渝的力气显然要小很多，就算用了不是那么激烈的动作挣扎一番，宫渝也难免喘得有些急促。</p>
他努力平复着不断起伏的胸膛, 尽量将呼吸调整得缓慢一些，然后镇静地盯着关珩的眼睛：</p>
“好啊, 再见。”</p>
关珩最后深深地看了宫渝一眼, 转过身的同时, 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朝门口走去。</p>
宫渝手指一僵, 逐渐攥握成拳置于身侧。</p>
关珩抬腿朝外面走着，但是他的脚步还是很慢, 看上去像是在给宫渝挽留他的机会。</p>
直到将手按在门把手上, 也没有听到宫渝的声音。</p>
关珩低低讽笑一声, 似是对自己, 又仿佛是对身后的宫渝。</p>
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闷响, 震得宫渝的身子一颤，得握住楼梯扶手才能堪堪让自己站得稳一点。</p>
都结束了。</p>
他合该觉得轻松的。</p>
生活恢复到了没有关珩之前的样子。</p>
猫也没有了。</p>
浑噩间，宫渝总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p>
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这样的一无所有，静静等待死神的到来。</p>
不过那时候他心存希冀, 而现在……</p>
宫渝喝了口酒, 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眯着眼睛看窗外的朝阳。</p>
都说熬夜对身体不好，但对这个时候的他来说, 这样明朗的阳光, 当真是多看一眼是一眼。</p>
总以为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可现在有了充足的时间后，宫渝又觉得无事可做。</p>
不对, 还有一件事。</p>
宫渝查了一下财院拍毕业照的日期，不算为难人，正好在他生日的前四天。</p>
六月二十号。</p>
宫渝将车停在校门口，去最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放进车里。</p>
他坐在驾驶座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深绿色的花叶，想象着这束花被关珩抱在怀里的样子。</p>
就算有发生意外的危险，他也想来亲自看看关珩的毕业典礼。</p>
他想把喜欢的少年这一生中最值得记录的样子，牢牢地刻印在脑海里。</p>
玫瑰的气味微微发苦，弥漫在逼仄的空间里，让宫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p>
不知是因为什么，宫渝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咳嗽起来，一下比一下用力，到后来几乎是有些撕心离肺的意味。</p>
再抬头，沉静的眼底已浸满了水光。</p>
六月，正是玫瑰的花期，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光。</p>
那一大束香槟玫瑰的正中，插着一朵干干净净的白玫瑰。</p>
宫渝小心翼翼地捻着那朵白玫瑰的花茎，低头嗅嗅。</p>
关珩向他求婚的那天，客厅里铺满了盛放的玫瑰，放眼望去，尽是让人多看一下都觉得是对其亵渎的洁白。</p>
有了回忆的加持，宫渝突然觉得，这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涩。</p>
宫渝戴好墨镜口罩，抱着花下了车，从最靠边的小路朝操场走去。</p>
关珩的脸无论到哪里都十分出众，只是随意地朝操场上拍摄毕业照的年轻孩子们一看，宫渝就一眼发现了关珩的身影。</p>
年轻毕竟是年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状态，不过面对着镜头，还是有着青春恣意的蓬勃感。</p>
宫渝的指尖不自觉地扣紧怀中捧着的巨大花束，扶了扶眼镜，认认真真地看着关珩的每一个表情，一举一动。</p>
有漂亮的女孩子跑过来想要跟关珩合照，留作纪念，关珩竟罕见地没有拒绝。</p>
在快门闪过的瞬间，关珩的余光都还流经在宫渝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p>
突然，关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宫渝所藏匿着的方向看了过来。</p>
“抱歉。”</p>
关珩的话一向不是很多，他礼貌地避开身前女孩子的肩膀，抬腿朝宫渝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p>
宫渝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抱着花就朝车上跑去。</p>
之前的白玫瑰花茎被他捻得松动，再度插进花泥里的时候，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严丝合缝。</p>
在宫渝大幅度的奔跑动作中，不慎滑落在了地上。</p>
关珩的步伐急迫，让周围偷偷盯着他的目光也跟随着他的身影一同前行。</p>
宫渝已经提前将财院的地理位置摸得透彻，就担心会发生现在的状况，所以当关珩在拐角撞到人的同时，宫渝早已溜之大吉，逃之夭夭。</p>
“嘶——臭小子，遭贼偷了？跑这么冲。”</p>
关羿捂着脑门儿，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关珩的肩膀一拳，嘴里抱怨着，任凭方苍给他按揉撞红了的额头。</p>
“大哥，你刚刚有看到宫渝吗？”</p>
关珩总是直觉着宫渝今天一定来了这里，但当他追过来之后，却没有发现宫渝的踪迹。</p>
“宫渝没看到，就看到一只小疯狗。”</p>
关羿懒洋洋地环胸靠在墙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弟弟。</p>
硕士服穿在关珩身上格外好看，光是他此刻站在财院门口的样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招生简章。</p>
关羿向来秉承着自家孩子就是最好的宗旨，见来往的行人时不时停住脚步，纷纷拿出手机偷偷拍着自家弟弟，骨子里的骄傲又开始悸动起来。</p>
他回到车上取出方苍给关珩买的花，形式感极强地迈着谈生意时的官方步伐走到关珩面前，操着成功人士专有的腔调：</p>
“哦，天哪，恭喜你，我优秀的弟弟，噢，你真是我的骄傲，请让我拥抱你一下，好吗？我保证，我发誓，就一下。”</p>
关珩垂眸看了一眼突然变成drama queen的自家大哥，无奈地接过他的话，微微俯身抱了一下鲜少对他有好脸色的关羿：</p>
“谢谢大哥。”</p>
关羿戴着足以遮住他半张脸的墨镜，因此也就不容易被别人认出来他究竟是谁，只觉得站在关珩身边的男人虽然个子比关珩矮了不少，但气势上倒有几分诱人的禁欲感。</p>
故而，落在关羿身上的目光便也变得多了起来。</p>
方苍无形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原本还算和善的眼神在一道闪光灯落在关羿身上之后，骤然变得阴沉下来。</p>
比起还在长身体的关珩，方苍这个年纪的身材则是任何成年人都会觉得畏惧的存在。</p>
他穿着西装，走到拍照那男人的面前，虽然只是将手揣进裤袋里的动作，但却让那人忍不住抖了一下，觉得他的动作像是要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来，下一秒就在他的脑门儿上开一个大洞：</p>
“删掉。”</p>
男人急忙咽了口唾沫，连连应道;</p>
“删删删，我这就删！”</p>
说话间，关珩已经将花放在了一边的矮墙上，目光悠长地看向宫渝可能来的方向。</p>
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p>
关羿看得出关珩心情很不好，所以他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哄关珩，想着他但凡开心一秒也好，可没想到他不仅仍旧垮着脸，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p>
“珩珩，你要是想他，就去找他好了，跟他说实话，请求他的原谅。”</p>
关羿搭上关珩的肩膀，拍了两下，又说道，“宫先生是性格非常温柔的人，我也看得出他对你是有喜欢的情意在的，更何况，我弟弟怎么可能会不讨人喜欢？对吧方苍？”</p>
方苍正像一头威凛的杜宾犬一样紧紧盯着周围对关羿存着不正当心思的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关羿的问话，直到被怼了一下肩膀才反应过来，应声道，“对，宝儿说什么都是对的。”</p>
关羿从来没有在外面被方苍堂而皇之地叫过“宝儿”，此时这俩字一出来，他的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p>
……这狗男人不知道这样会触发……触发他想要那个啥的情绪吗？</p>
不过方苍很少会有这样紧张的状态，让关羿觉得十分新鲜。</p>
他笑眯眯地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深灰色的衬衫，扯下板正的领带握在手中，解开压在喉结下面的领口扣子，然后掏出手机递给方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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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和珩珩拍两张照片，我要发给外婆，她今天没能亲自过来，失望得很呢。”</p>
方苍接过手机，解锁后打开相机，瞟了眼关羿漂亮的肩颈线，冷声道：</p>
“外套穿好，扣子系上。”</p>
关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