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靖见一个眼带仇视, 且衣衫不整的老人往二人的方向行来，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沈沅的身前，不欲让他靠近沈沅半分。</p>
沈弘量见此, 自是冷笑了一声。</p>
如今的沈沅, 既是知道了自己并非是沈弘量的亲生女儿, 对他的态度也再没了从前的尊重。</p>
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瞧着也如雪魄般冰冷，只睨眸问道：“沈弘量，你来这儿做甚？”</p>
沈弘量一听, 沈沅竟是直呼了他的大名, 便更加确信了, 她已经完全知道了尉迟靖就是她亲哥的事。</p>
他现在无官无职, 甚至连爵位都没有，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p>
当着沈沅和尉迟靖的面儿，沈弘量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恶狠狠地咬着牙，绵亘着皱纹的眼角也抽搐了一下，笑得阴森森地道：“这位便是燕世子吧？”</p>
尉迟靖一贯清润的眼眸，也蓦地凌厉了许多, 纵是沈沅有些排斥他, 尉迟靖却还是伸出了胳膊, 拦在了妹妹的身前，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p>
沈弘量冷笑一声，又道：“呵，你没见过我，我可见过你。啧啧，当年如果是你妹妹生在你的前面，可能你们兄妹俩, 就一个都活不了了。”</p>
话音甫落，沈沅的面色骤变，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身侧的男人。</p>
原来尉迟靖真的是她的亲哥哥，她与他还是同胞所出的孪生兄妹！</p>
尉迟靖亦紧蹙着眉宇，他大抵猜出了沈弘量的身份。</p>
沈沅眼带厌恶地看着沈弘量狞笑的那种丑陋的脸，强撑着镇静地问：“你适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我先出生，尉迟靖也不会活在人世？”</p>
“啊——”</p>
沈弘量还未来得及讲话，便见尉迟靖的眉眼忽地一戾，随即便朝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p>
尉迟靖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自幼便会练些武艺来强身健体，且他的身量生得颀长高大，使出的力气也自是不小。</p>
沈弘量的身体本就虚弱，再被尉迟靖这么踹了一脚后，骨头架子仿佛都要碎掉了。</p>
沈沅被尉迟靖没来由得暴力行径惊骇到，却见尉迟靖已然走到了沈弘量的身前，他蹲下了身子，以沈沅听不见的嗓音同他说了些什么话。</p>
她看着尉迟靖的侧颜，却觉他应是在威胁着沈弘量，想要瞒着她一些往事。</p>
可沈沅，却想要知道当年的实情。</p>
待回过神后，便也小跑着奔向了那两个男人，尉迟靖这时沉着声音，又对躺倒在地的沈弘量命道：“赶紧滚。”</p>
沈沅却尝试着将尉迟靖从沈弘量的身前推开，她的美眸直勾勾地瞪着，绵柔的嗓子在说话时也略有些破音，近乎歇斯底里地问道：“你适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p>
尉迟靖眼神发狠地瞪着沈弘量，无声地威胁着他不要再说下去。</p>
沈弘量瞧着眼前这对眉眼肖似的兄妹，再一想起阿蘅对他的背叛，心态也渐变得扭曲。</p>
全都背叛他，生的孩子也都不是他亲生的，燕王这个老混蛋和唐氏这个贱人生的孩子，竟都还好好地活着。</p>
一个高嫁，很受夫君宠爱。</p>
另一个是藩王世子，前途不可限量。</p>
凭什么这些奸生子的下场都这么好？</p>
尉迟靖瞧出了沈弘量神情的变化，也觉出他还是要同沈沅将实情说出来，刚要再对沈弘量动手，沈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p>
“燕世子！你如果是我的亲生兄长，求你不要阻拦他说下去！我也有权利知道，当年我们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p>
听罢这话，尉迟靖只得无奈地将脸侧过了一旁。</p>
沈弘量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残忍，他自以为接下来说的话，足以将沈沅这样柔弱性情女子的意志击垮。</p>
他要让沈沅觉得，她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没人想要她，眼前的这个兄长也同他的父亲一样，不值得被信任。</p>
这样的一个孽种，没有资格去享受幸福的生活。</p>
“你母亲当年和你的亲生父亲燕王私通…可等你母亲要生下你时，燕王却问，孩子是男是女…咳咳…稳婆说是男婴，你父亲就毫不犹豫地说要保小！沈沅…不，现在应该管你叫尉迟沅，若是你先出世，你的父亲压根就不想要你，你还当你这个兄长是什么好玩意儿呢。”</p>
“够了！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p>
尉迟靖还在尝试着隐瞒实情的真相。</p>
沈沅却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眼神幽冷地看向了面露得色的沈弘量。</p>
沈弘量妄图在沈沅的面上发现脆弱的神色，可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哀柔，只掺杂着恨意，甚至还有几分同情。</p>
“啪——”的一声。</p>
沈沅照着沈弘量的脸颊，猛地甩了他一个巴掌。</p>
她打完他后，尉迟靖即刻就控制住了沈弘量，使他动弹不得。</p>
“这一巴掌，是我还你的。当年你仅凭沈渝的一句污蔑，就认为我同鳏夫私会，上来就朝着我的脸打了一个巴掌。那时我敬你是我的父亲，没有同你反抗。但是既然你已不是我的父亲，只是个曾经伤害过我母亲的恶毒东西，我也就没必要再同你客气了。”</p>
沈沅说着，亦再度直起了身。</p>
尉迟靖一听，沈弘量此前竟是无缘无故地就对沈沅施暴，也狞着眉毛，狠狠地又朝着他的腹部踹了几脚。</p>
沈弘量疼得龇牙咧嘴，却听沈沅边冷冷地看着他的痛苦，边斥道：“在我看来，你比燕王还要可恶。当年若不是唐家的资助，你能坐到朝中的这个位置上吗？你喜欢唐小娘，可你却没那个能力将她扶正。等我亲娘死了后，你为了让我舅父不心寒，还能从唐家得到些救济，也没有将她扶正。沈弘量，你真可悲，全天下最不像男人的东西就是你了。花着大老婆的银子，却要让自己心爱的人，屈居于做一个妾室。”</p>
沈沅的这番话，顿将沈弘量最后的几丝自尊击的粉碎殆尽。</p>
就仿若是将他这些年示人的那副假皮血淋淋地给揭下来似的。</p>
附近巡逻的官兵听到了街上有人在吵嚷打闹，便闻迅赶了过来，却见亭亭站在那处的美人儿，是国公夫人沈沅，想起陆之旸此前的交代，待走到众人身前后，便恭敬询问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p>
沈沅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平素的镇静，淡声回道：“一个地痞无赖在胭脂铺的门前闹事而已，我记得大祈的律法规定，如有人聚众闹事，需在监牢关押两月。你们就将这个老地痞押进监牢里去吧。”</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