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原主篇（三）</p>
次日清晨。</p>
沈秋羽换班后在大厅外徘徊, 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顾琤，可?惜他等了一上午, 也没碰着。</p>
虽有遗憾, 但他也没时间多考虑这件事, 昨晚后勤部那个?请假的保洁员因家里有急事, 忽然请长假，缺人手, 酒店负责人临时抓来沈秋羽, 让他替几天。</p>
工作内容很简单, 夜班时客人有清洁整理方面的需要, 保洁员负责处理, 但这次有个?客人非常难搞。</p>
这人是?北城酒店最大股东, 海城人, 偶尔来北城时, 会在此小住一段时间, 患有洁癖症，对卫生?要求极其严苛。</p>
据说这人面冷心硬, 不?好?说话，上次过来小住, 连续辞退好?几个?保洁员。</p>
他住进?来当天，经理严阵以待，立即安排保洁员做全方位清洁, 尽管如此，这位客人依然不?太满意，入住不?到半小时，又让人清理浴室。</p>
沈秋羽就是?那个?被?抽中?的倒霉蛋。</p>
他刚接手工作, 立刻被?派到32楼豪华套房做清洁，客人并不?在，只有对方斯斯文文的年?轻助理在门口等着。</p>
助理安排好?沈秋羽的工作内容，沈秋羽就开始忙活，结束后，他下楼到员工食堂干饭，刚从厨房阿姨手里接过员工餐盘，还没吃上一口，又接到通知，让他迅速返回顶楼。</p>
沈秋羽看看餐盘中?色泽诱人的香卤鸡腿、凉拌牛肚片、冬瓜海螺汤，口水哗啦啦地流，火气却直线飙升，槽点在这一瞬间抵达巅峰。</p>
这姓陆的股东多少沾点毛病！！</p>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p>
经过漫长的心理挣扎，沈秋羽超气地放下餐盘，转头上楼，看着逐渐上升的楼层数字，他强行?安抚自己。</p>
沈安手术费用昂贵，沈富强不?靠谱，自己薪资微薄，没一分存款，买不?起房诸如此类。</p>
等站在门口时，他基本已经缓过来，咧嘴扯出标准“微笑”，抬手敲门。</p>
“没锁。”</p>
门内响起男人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p>
声音很陌生?。</p>
沈秋羽没有迟疑，直接拧开门把，拿着打扫工具跨进?去?，走到客厅时，见?落地窗边站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p>
临近夜晚，透明窗外红霞如海翻涌，衬得室内光线昏暗，男人背光而立，臂肘搭着深色西服，折射在镜腿的光线泛着一丝金色光芒，很显眼。</p>
他闻声转眸，在暗淡的室内光源下，面容模糊，很难看清模样，只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透过金丝边眼镜的镜片，落在沈秋羽身上，带着审视与打量，像把锋利刀刃一寸寸刮过他的脸。</p>
视线直白又强势，毫不?避讳。</p>
沈秋羽注视陆谦的同时，陆谦也在看他。玄关处的青年?穿着酒店统一的黑白色制服，原本很普通的衣服，却衬得他腰窄肩挺，双腿笔直，瞧着格外出挑。</p>
他眉目乌黑，肤如白雪，一双鹿目似的杏眼正浅浅望来，窗外浅金色的光线折射照入他的眸底，似流动着鎏金般的火芒，漂亮极了。</p>
被?对方这样默不?作声地盯着，沈秋羽有种微妙的不?悦。</p>
沈秋羽不?由捏紧扫帚，主动询问：“陆先生?，请问需要打扫哪个?房间？”</p>
陆谦眸色微怔，似清醒过来般，默然转开脸，给?他指了位置。</p>
沈秋羽点点头，拎着东西钻进?需要打扫的房间，埋头工作，他心里惦记那盘没吃上的晚餐，效率特别高。</p>
他工作成果令陆谦非常满意，接下来一周，沈秋羽都在为陆谦服务，基本一天能上去?两三次。</p>
但他很少碰到陆谦，都是?助理在跟交代工作内容。</p>
直到某天深夜。</p>
沈秋羽正在临时宿舍打盹儿，再次接到前台电话，上楼去?老地方，不?过这次工作很特殊，不?是?让他去?打扫房间，而是?给?陆谦送醒酒茶。</p>
助理在公?司处理事务，稍后过来，现在需要人照顾陆谦，所以找上酒店的人，大家对陆谦避如蛇蝎，任务辗转几次，最后落在临时工沈秋羽头上。</p>
沈秋羽刷卡进?屋，给?卧室的陆谦端去?醒酒茶，陆谦独自坐在沙发一角，单手扶额，覆着眼睫，好?像在浅眠。</p>
台灯微弱的浅淡光线勾勒他的侧颜，令他整个?人看着格外冷峻，像尊没有声息的石膏雕塑。</p>
察觉动静，他睁开眼看来。</p>
沈秋羽表明来意，将醒酒茶递给?他，陆谦接过来，只喝了半盏。</p>
沈秋羽低头看脚尖，琢磨着自己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能不?能走。</p>
陆谦也没说话，沈秋羽抿抿唇，犹豫着改口，“陆先生?，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p>
“你叫什?么?名?字？”</p>
陆谦突然开口，他修长指节揉着额角，眸光睇向?沈秋羽。</p>
沈秋羽心头猛地咯噔一下。</p>
完犊子，这陆谦该不?会想记下名?字，明早报给?人事经理，把他给?炒了吧？</p>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p>
这份工作对他很重要，工资高，时间又自由，重点是?伙食好?！！</p>
十秒后。</p>
沈秋羽面不?改色扯谎：“王铁柱。”</p>
陆谦：“……”</p>
陆谦表情瞬间变得不?大好?看。</p>
他抿直唇线，嘴角下压着慢声说：“你很像我教过的一个?学生?。”</p>
沈秋羽：“？？”</p>
话题怎么?转得这么?突然？</p>
等下。</p>
这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p>
没等他反应过来，陆谦又道：“把书架第三格那两本书拿下来。”</p>
沈秋羽又把疑问咽回去?，默默拿书。</p>
他把书拿来给?陆谦，陆谦却没接，只让他到旁边书桌坐下，沈秋羽满头雾水地照吩咐做事，等他落座，陆谦递给?他一支简约的黑漆描金钢笔。</p>
陆谦伸手在书面点了点，语气平淡道：“翻开第一张，把它写了。”</p>
沈秋羽：“？？？？？？？”</p>
如果说刚才沈秋羽没确定陆谦是?否是?喝醉的状态，那他现在可?以完全确定，陆谦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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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谁会大半夜把服务人员扣在房间，莫名?其妙地拿出两本试卷，让对方熬夜肝一张啊？！</p>
神经病啊！！</p>
沈秋羽不?禁向?他投去?“你是?不?是?傻缺”的关爱眼神。</p>
陆谦没接收到他的眼神信号，只用指腹在书面轻轻摩挲，压出一道痕迹，没戴眼镜的他半覆着上挑的眼眸，目光深沉又复杂，仿佛有万般情绪在其中?。</p>
沈秋羽脑海中?陡然擦过火光，突然间明悟怎么?回事。</p>
像这种多金大佬，能让他醉酒露出这样怀念的神情，多半是?因为感情，恐怕这会儿陆谦正回忆着哪个?初恋。</p>
沈某某：我懂。</p>
陆谦见?沈秋羽迟迟未动，紧蹙眉心，不?虞地复述一遍，并且多说了句“加班费”，这让沈秋羽心怦怦直跳。</p>
沈秋羽不?想跟醉酒的人计较，但更想赚个?加班费，于是?一屁股坐回去?，按照吩咐做事，当真开始做题。</p>
试卷都是?数学题，难易程度不?一，虽说沈秋羽多年?没上学，但他一直有参与成人高考的想法，偶尔会买题集册来做，写起来不?算很难。</p>
陆谦侧立在书桌旁边，居高俯视，目光停留在沈秋羽秀挺的侧颜，脸上没多少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p>
沈秋羽偶尔停顿思考，陆谦会言简意赅地提示关键词。</p>
助理抱着资料推门进?来时，就是?一副师生?授业图的诡异画面。</p>
他家老板单手按在座椅靠背，以非常奇异的姿态靠近沈秋羽，细微低头，手指在书面轻轻点动，而沈秋羽面露恍然，趴在桌面奋笔疾书。</p>
助理：“……”</p>
助理嘴角明显抽搐了下，但过硬的专业素质令他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微笑地喊了声“陆总”，以示提醒。</p>
陆谦和沈秋羽整齐抬头，陆谦神色平静，相较之下，沈秋羽耷拉着眼角，表情都快哭了。</p>
助理也没料到自己老板喝醉酒会是?这个?样子，立刻赶来救场，试图拯救沈秋羽，陆谦倒也没做什?么?，侧身给?沈秋羽让出一条路。</p>
沈秋羽捞过旁边的茶杯和托盘，打算赶紧溜走，不?料弯腰时一张折叠起来的广告单从他裤兜掉落。</p>
他立刻弯腰去?捡，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先他一步拾起。</p>
陆谦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垂眸睨着沈秋羽，继而递到他手边，他比沈秋羽高一个?头，近一米九的身高颇具压迫感，尤其被?他锋锐上挑的双眸凝视时。</p>
沈秋羽夺过叠成方块的广告单，匆忙说了句“谢谢”，就往外疾走。</p>
直到传来关门声，陆谦敛回视线。</p>
助理故作自然地转开头，心底却翻滚着惊涛骇浪，他发现自家老板好?像对沈秋羽有点不?一样。</p>
而沈秋羽这边，他飞快下楼到隐蔽角落，缓了半会儿，展开手掌，紧紧攥在手心的广告单已经有些濡湿。</p>
广告单是?前天上班路上拿到的，也没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是?教育培训机构的广告，可?被?陆谦这种高等学府毕业的人瞧见?，沈秋羽莫名?有些自卑与紧张，特别是?陆谦看他的眼神很奇怪。</p>
他低头瞧着广告单，默默看了眼上面的报名?日期，留下广告单不?是?偶然，他准备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这也是?深思熟虑的决定。</p>
几年?前种种原由，他被?迫辍学，工作只能选择简单上手的，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他综合考虑后，决定参加成人高考，提升自己，改变他和沈安的命运，最多他辛苦几年?，半工半读的学。</p>
只是?没想到今天被?陆谦看到，莫名?有点尴尬，尤其对方教了他俩小时，他也鬼使神差的写了俩小时。</p>
原地站了几分钟，沈秋羽收好?广告单，推餐车回厨房，接着回宿舍。</p>
几天后，他再遇陆谦，对方却叫住他，并道：“你想专升本？”</p>
沈秋羽摇头否认。</p>
陆谦坐在沙发一侧，抬眸睐他，明明是?站着的是?沈秋羽，他看过来的视线却带有明显的居高姿态。</p>
陆谦突兀地问：“你想考哪所学校？”</p>
沈秋羽：“啊？”</p>
陆谦食指在腕间那枚黑表轻轻摩挲，目光幽深，定然停留在沈秋羽那张艳丽明朗的脸蛋上。</p>
他说：“我可?以帮你。”</p>
沈秋羽：“？？？”</p>
直到在宿舍躺下，沈秋羽也想不?明白陆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对方当时看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说不?出来的奇怪。</p>
原来的保洁员很快回来复工，沈秋羽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他被?调回厨房后勤工作，没做两天，酒店经理突然把他叫去?办公?室。</p>
进?去?后他发现办公?室内除了经理，还有陆谦那位助理。</p>
助理没有拐弯抹角，直言来意道：“陆总非常欣赏小沈先生?，我这次前来，是?想请问小沈先生?，是?否愿意到陆总身边做事，当然，薪酬不?是?问题。”</p>
沈秋羽捕捉重点：“薪酬不?是?问题？多少都行?？”</p>
助理含笑点头。</p>
沈秋羽看他的眼神就很古怪了。</p>
助理笑容微僵：“小沈先生?怎么?忽然这样看我？”</p>
沈秋羽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个?神经病画家提出的荒谬言论，脑海中?猛地擦亮一簇火光，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p>
他惊讶道：“你家陆总该不?会也想包养我吧？”</p>
助理微愣，但没有否认。</p>
沈秋羽那双杏眸渐渐睁大。</p>
还他喵真的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