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刁妇!你孙女儿到底跑哪去了!给我老实交代!”
人贩子手执长长的鞭子,眼中的怒火根本压不下去。
他狠狠往空中甩了一鞭,骂道:“他娘的!本来十个人刚好,现在跑了一个,让我如何去和东家交代!”
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曦月和载蕉蹑手蹑脚地快速蹿到后面的树丛中,静静观察着篝火旁的那群人。
只见人贩子又甩了一把手里的鞭子,气急败坏地吼:“快说!!”
奶娘朝他们翻了一个白眼,生平第一次学着在街头看见的老大爷们,从喉咙中挤出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地上。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人贩子,他猛将手上的鞭子抽在地上,那力道都卷起了地上的一层灰土。
“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
旁边的一男子连忙劝道:“老妈妈年事已高!万万受不住鞭刑,二位爷请开恩吧!”
“我去你的!”
人贩子抬脚将男子踹到一边,举起鞭子朝周围大喊:
“你孙女儿此刻若是躲在附近,就让她乖乖给爷出来,否则——”他说着,手上的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奶娘身上,“我今日就打死这个老刁妇!反正这趟人数也是凑不齐了!!”
“唔——”奶娘哼出一声闷哼。
“月儿!千万别出来!!”
“记着,你是大户人家所生,你家中亲人遭人所害被灭了族,你要好好活下去,替老爷夫人伸冤!!”
颤抖的字眼从喉咙中硬挤出来,一字一句落入曦月的耳中。
一鞭鞭下去,耳边尽是奶娘接连不断的惨叫,曦月眼里渗出了泪花,好几次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载蕉捂住了嘴,强行按了下去。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了载蕉的手背上。
人贩子加重了手中力气,曦月听着奶娘越来越小的声音,泪水止不住地流。
“月儿……你……你还有个哥哥,尚在人世……”
曦月看着远处奄奄一息的奶娘,激动万分,数次想要咬破载蕉的手挣脱他,载蕉却死死不肯松手。
奶娘逐渐没了声音,曦月眼睁睁看着奶娘惨死在自己眼前,哭得晕厥过去。
……
玉海村,郁李家中。
自从听闻湖边那块地方死过人后,玉海村大部分渔民便再没有去那头打渔。
这日郁李也闲在家中,他从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药汤走到公乘忍冬的床铺边。
“来,壮士,快把药喝了吧!”
公乘忍冬脸色十分苍白,接过对面男人手中的药,道了声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郁李坐到床边的板凳上,看着公乘忍冬,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吐出话来:“壮士……你身受重伤,是遭人追杀,还是……”
公乘忍冬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也没有瞒他:“我是大清水师管带,公乘忍冬。前两日与洋人交战,因此身负重伤。”
郁李闻言,立即向后退了两步,双手作揖恭敬道:“原来是大清的战士,恕郁李眼拙了。前几日眺望海面,似有战火纷飞,想必就是了。”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捶拳道,“这群洋鬼子!频频犯我国土!几年前的一场海战还炸毁了我们玉海村好多村民的房子!”
“对了大人,此次海战战况如何了?”郁李转身问道。
公乘忍冬沉默了一会,眼里尽是悲痛,才缓缓从口中道出了那几个字:“我军……全军覆没。”
郁李蓦然瞪大了眼睛,神情复杂,最终也沉默了。
“我拼命存活下来,就是要留着这口气上京城告御状,为死去的海军水师们伸冤!”
“告御状?”郁李皱了皱眉。
公乘忍冬从牙缝中咬出一个个字:“那炮弹里的火药全被人偷换成了烟火,导致我们无力抗击洋人。我们申请开战援兵的折子也被人压了下来!”
郁李怒站起身来:“真是可恶至极!!是哪个畜生做的事情?!”
公乘忍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痛心道:“我心里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千丝万缕。广东水师提督刘大人脱不了关系、福建船政造办万大人也脱不了关系……都是些贪官污吏!我大清就是养着这些狗官才腐败不堪!真是气煞我也!”
郁李见公乘忍冬有些激动,立即安抚道:“大人切勿动气,眼下先调养伤势,我们再从长计议!”
彼时海滩上燃着熊熊大火。
曦月在人贩子走后找到了奶娘的尸体,为她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载蕉在一旁虽什么也看不见,却也默默陪着她。
“奶娘与我相依为命,从我记事以来,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总让我唤她奶娘就好,可在月儿心中,早已视她为身生母亲。”曦月哽咽道。
载蕉柔声安慰她:“你获救,奶娘的在天之灵也会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