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在书房中,听得外面起了喧闹,不觉心中一凛。连忙起身去看,只见两队荷甲兵士不顾小黄门的阻拦硬生生地闯进来,纷纷挤在书房前,将挡在面前的内侍门毫不客气地推到一边,一派煞气腾腾的样子。为首的是一位年迈的公公,身着紫色太监服,那是皇帝身边最高位分太监的服色。太子认得这位康公公,知道他是跟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的人儿。又见他手里的明黄绫册,便拱手笑道:“康公公来宣旨,带这么多禁军做什么?说句玩笑话,是怕我抗旨不遵么?”
康公公满脸堆笑,尽管那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惶恐:“奴婢惶恐。”他脸色一肃,朝西边拱了拱手,悠悠道“陛下在半个时辰前西归了,奴婢是奉三殿下的命令来宣读遗诏的。带这么多人也是三殿下的意思,并不是奴婢的本意,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太子见他笑得面上橘皮一般的重重皱起,恶心中带了丝厌恶:“三弟派你来的?这么说,他现在是能指挥动你的人了?”
康公公惊奇中笑得越发得意:“殿下英明。陛下临终前已经指定三皇子殿下继承大位,三殿下现下虽然已经入主太极宫,却没能忘了殿下手足之情,这不立刻派了老奴来宣读陛下遗诏。”
太子随性笑了笑,挥了挥手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按照祖制,不是应当弟兄们跪在父皇前,共同听读遗诏么?公公突然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实在让本宫想不通啊。”太子淡淡地道。
康公公面色一变,踌躇了一阵,又握紧了手中的黄绫册子,镇定地道:“殿下不信任奴才,奴才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这遗诏的真假,可真是不容怀疑的。试想这遗诏可是要公诸于天下的,笔迹皇玺,朝臣一看皆知,又怎么造假?”他倒是镇定自如,奈何身后的一位兵士拄着钢矛的手不住颤抖着,杵得地面磴磴磴响个不停。
“康公公这可不算是不打自招,本宫什么时候怀疑过诏书的真伪了?故弄什么玄虚,照着念就行了。”太子看了看他身后那人,嘴角露出讽刺之色,掀起衣摆在一旁坐定,还翘起了二郎腿。身边的小内侍腿都吓软了,被卢庆植踹了一脚,哎哟一声跪倒在地。
康公公干咳一声,面色有些潮红。太子性状无礼,他面上不表露什么,心里却暗自冷笑。任你今日怎样无礼,圣旨一出,看你这目中无人的神情还挂得住多久。待殿内众人纷纷跪下,他面色一冷,徐徐展开册子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操劳国事三十余载,诸事勤勉,克己奉公。天枢年间,虽历旱情,洪涝,地震,瘟疫,然得蒙诸良臣辅佐,造堤坝,赈灾情,恤万民,扬天恩,得百姓富足,国泰民安,良民称道。朕既为天子,自知当为国事鞠躬尽瘁,近来甚感力不从心。朕初疾,但头晕耳鸣,后转染他病,殆不自济。人五十不称夭,年已六十有余,不复自伤,想来还是当应上天感召,着定继承人选,顾立此诏。皇三子承影,纯孝克恭,性品醇厚,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诏书上写着二月初三,是陛下三天前立的。那时候恐怕正是殿下处理奸人郑域党羽的时候,朝政事务繁忙,没来得及顾念陛下的身子。陛下左右只见到新君三殿下殷勤服侍,这才传位与他,太子殿下可别多心呀。”康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他半是惋惜半是嘲弄地望着太子,`指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笑话来,面上见不到一丝一毫旧主薨逝应有的悲伤。他大概根本不在乎自己服侍过什么人,曾经服侍过的人如何了,人总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太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道:“既然是父皇决定的事情,你们照做就行了。找这么多理由说给本宫听,可不让人觉得里面有什么猫腻?若不是,你解释什么?还有,你们几十人守着大门,我又如何向三弟道贺?既然宣了旨,还不退下,还有何贵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