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他的脸近在咫尺,心扑通跳到了嗓子眼儿。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他深邃的眼睛。流着血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吐着几个字:“奴婢不敢。教习嬷嬷不让发出声音,她说要忍着,要像受刑杖时嘴里塞了布一样。一点声音也不准发出来,否则就是大不敬。”
“那你痛吗?”他顿了顿,温软的唇轻轻与她相连。见她一言不发,苍白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别有一番可怜,不自觉放缓了声音:“你一直没有声音,我怎么知道你痛不痛呢?”伸出粗粝的手指,将她眼角的泪珠在太阳穴上抹匀,又拨开了粘在眼睛旁边的几缕秀发,声音轻如三月的春风:“如果你还不让我知道真实的你在哪里,我真的要生气了。”
那句轻飘飘的“我真的要生气了”教她心头一热,慌忙强自咽下心头的苦涩:“奴婢有罪,更不敢如此放肆。”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温和地看着她:“既然已经坦诚相见,管他什么有罪无罪的?”说着竟然笑了,“你就放肆一回,反正就我们两个。”他不常笑,更不常让她见到他笑,所以头一次看到他的酒窝,不由得愣住了。只愣神的一瞬间,身体又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所贯穿,她疼得一皱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响。手上有了借力支点,终于能把自己的疼痛发泄出去,只觉得身心万分舒畅,龙涎香浓郁的气息在鼻息之间依旧吞吐着,脑海里却变得分外神清气爽了。
视线更加清明,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微微的鬓角,以及沾染上自己鲜血而愈显妖娆的唇。他神情专注,跟书房中专注看书的时候一样严肃,眉宇之间戾气尽收,不似初见时那样凶狠,倒有些可爱起来。曾听人说过男女之事如果不是你情我愿便十分痛苦,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只知道因他高兴,自己也就喜悦起来。其实早就想通了,自己要依附于他,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且用这个来赎罪,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这么大动静,跟先皇一个样。”听着屋里的动静,尚寝局女史们拿着手中的册子,偷偷地捂着嘴笑。松烟板着脸走过去,举着拂尘将她们赶得远远的,小声儿急切地说:“去去去,别的地方呆着去。尚寝局到底是做什么的,整天听人壁角。”
女史们并不服气,一面躲闪着拂尘一面嬉笑着跑:“奴婢够给皇帝面子了。换做先皇召幸嫔妃,半个时辰就得提醒,这是太祖爷留下的规矩。可是我们这位爷,估摸着这会儿要是叫起,奴婢就再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松烟不懂,低声嘟囔着:“什么破规矩,你要是敢喊,我就叫宫正司的人过来。”
“宫正司的人才不管这事儿呢。”女史们纷纷嘲笑他,“你们做太监的哪里懂这些,我们这是为了龙体着想。”
“我们太监……”松烟分辩了几声,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女史们嘻嘻哈哈地指着他笑,却没见他夜色中因为恼恨而攥得紧紧的拳头。
殿内烛影摇红,几根蜡烛燃烧至了尽头,摇曳将熄。清簌自沉睡中惊醒,轻轻地翻了个身,不自觉与他脸对脸了。只见他双眸紧闭,肌肉盘虬的身子随着浅浅的呼吸声微微起伏。手臂随意地曲在胸前,将自己的几缕秀发压得紧紧的。铜漏滴着水,一声声的清晰如在耳畔,是四周太过寂静的缘故。如此近距离地望着他,大约是头一次的缘故,恐慌之余竟有些新鲜。他的睡容如同庙里的泥塑一样,精致而严肃,却并不让人感到害怕。她伸出手去,好奇地触碰了一下他睡梦中不再深锁的眉头。似乎是感受到她带着凉意的触碰,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吓得连忙缩回手去,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因为没听到动静,估摸着他并没有醒来,这才决定重新睁开眼睛。却不料对方那双本来阖起的眼眸却突然睁开,深邃的目光直直沉入她的心底。她往后缩了缩,讪讪地笑:“陛下您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