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脸坐在御座之上,他站着,自己坐着,这点比起看到奏疏后的尴尬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忍逆了他的好意再加上心中本来好奇,便仔细去看那奏疏。通篇下来跟自己想象的差不离,不过是讥讽自己为了讨好君上而不顾冷宫中他人的死活。其中有一条倒是新鲜,说自己贪污内库银两充做家用,实在荒谬,看着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连忙指着奏疏上那句话解释:“这位大人真不懂事,奴婢只身入宫,本家在千万里之外,这辈子也不指望能回去,取钱贴补家用是什么意思?太可笑了。再说,我既然是陛下的人了,这里就是我的家,还能贴补到哪里去。”
皇帝听到她这随口说来的言语竟觉得心里一甜,伸手将那奏疏合起拿开,随手扔到一旁。清簌不解地看着他,他唇角勾起,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沉声道:“朕自然知道荒谬可笑,一人独享不好,故透露给你乐一乐。你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听到了什么风声?”
嘴上绝不想承认,他总是这样轻易把自己看透,教自己无地自容。忽闻他在耳畔轻轻地笑了声,道:“有我呢。”
抬眼向他看去,他的神采里坚毅中带着些许温柔:“你说得太对了,这里是朕的家,也是你的家。不要急着把朕推开好么?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做你想做的事,也是给朕办事。如果朕都不能做你的依靠,你还能倚靠谁。你先前说,你不必倚靠朕,因为朕不值得——朕觉得你说得不对。如果没有朕支持,你也不会这样顺利……”
清簌本来有些感动,听到这话眉头又紧锁起来,有些冷冷地道:“陛下说得没错,没有陛下,奴婢什么都不是,先前说的是莽撞的气话,劳陛下一直记在心里,奴婢十分过意不去。”
承彰见她发急,连忙摆手:“朕不是这个意思。路途险恶,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你倚靠朕本没什么,就跟朝堂上那些大臣们一样,面上说的是全凭圣裁遵旨照办,实际上,朕也须得要倚靠他们才能将国家治理妥当。同样的道理,朕也要倚靠你,才能把后宫治理好。你做得好与不好,朕知道你没有私心,就算最后失败了,也没有理由怪罪你。放手去做你想做了,像你那天答应朕的那样。”
他说着话,转身从身后的橱柜中取出一只酒爵,取出随身携带的丝绢擦拭了番,又将酒罐缓缓倾倒,看着清淡如水的果酒化作溪流缓缓注入酒盏,发出悦耳动听的汩汩之声。抬手注满两只酒爵,他信手拿起其中一盏,举了起来:“自上次你述职后,朕还没有祝贺过你,今日薄酒就算迟来的庆贺了。尚宫卫氏,请。”
清簌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举起酒盏,将那果酒送至唇边。清香的果味缓缓入喉,带着些许烧灼感通入肺腑,一大口下去感觉整个胃部都要烧灼起来。承彰忍俊不禁,连忙恢复正色:“再好喝别喝得太急,这个酒还是有些辣口的。看你酒量不错,再来一杯。”
二人相互对饮,清簌也不知自己浑浑噩噩地喝了多少杯,说了些什么话。只觉得头脑整个昏昏沉沉的,最后的印象是他将自己放在椅子上靠着,匆匆走了出去。待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尚宫局里面躺着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看着端着水走进来的棠心,清簌连忙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