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在襄阳有家有室的立刻离开第四将。wenXUEmI。COm”张煌如是命令着,根据吕文焕跟蒙古人达成的请降协议,所有尚在城内的襄阳守军将被编为新附军参加对南宋其他城市攻掠,张煌等中下级军官因为身在将校花名册上因此逃无可逃,但普通的士兵则不然,为了不让他们沾上自己同胞的血,张煌如是命令着。“年未满十五的离开。”说着,张煌冲着李度交代着。“所有离开的,给他们一人五十斤粮食,应该可以撑到蒙古人彻底解围了。”
“大人,”被点名离开的这些兵丁们统统跪倒在地。“若是有将来,我等愿再在大人麾下作战。”言罢这些人纷纷给张煌叩首行礼。“大人,我等去了,还望自己多多保重!”
“好了,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看着一下子缩水一半以上的第四将,张煌惨然而笑,若不是一点兵都不留下的话会让点检的鞑子起疑,否则他真想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不过即便是这样,现在的勇信中军第四将也就是一个队的规模,他这个正将直接降为了队将。“现在我们也成了汉奸走狗了。”
一句话,顿时令所有人都潸然泪下,很快默默地抽泣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哭声随即从第四将的营地中传播了出去,很快变成了整个襄阳城的大合唱。张煌木然的矗立在营帐的门口,他不想分辨这哭声中有多少委屈、有多少不甘,还有多少是解脱,他只想冲着老天唾骂一句。“贼老天,你究竟想干什么!”
吕文焕在张弘范的陪同下去面见忽必烈了,而对襄阳守军的编遣也随之展开。张煌也算幸运,因为曾经有过正将的差遣,因此尽管手上的部队还不足五十人,但还是被授予了一个上百户(注:元制,上百户统兵七十人)的头衔,分发到张弘范的益都、淄莱等路行军万户麾下,不但如此,还因为他的坚持赵彬被任命为该百户的副百户、李度则成了百户所的总把。不过,作为交换的是,他的旧部被拆得七零八落,跟在他身边的勇信中军第四将的老兵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个,更有甚者百户之下的牌子头全部出自张弘范的旧部汉军。
“弟兄们,不管以前你是在哪个军,现在咱们都是一个勺子里烩饭吃。”看着这些麻木的脸,张煌真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好,但他不都不说下去。“现而今是临安朝廷不要我们,不是我们这些为大宋守了整整六年,流了无数血、牺牲了无数同袍兄弟的兵丁背叛了朝廷。”张煌言辞激烈。“看看襄阳,再想想歌舞升平的临安,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赵家朝廷置之脑后,我不甘心,我要打到临安去问问,为死在我身边的弟兄们问一问赵家朝廷。”下面的兵丁们的情绪也开始有了一丝的激动。“因此,我要你们帮我!”
“看来这个张百户还挺能说的。”张煌不知道,他的讲演被临时来查看的新附军整编情况的本千户所达鲁花赤木克佬和千户张斌听到了。根据至元元年(1264)十二月,元廷“始罢(汉人)诸侯世守。立迁转法(注:出自《元史·世祖纪二》)”的有关旨意,张弘范部原本张家世军的格局已经被破坏,所以才会出现监军性质的达鲁花赤,不过由于张弘范也是忽必烈的幸臣,所以张家还是在这支军队中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张斌就是其中一例。“是不是南蛮子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达鲁花赤大人说的极是。”张斌对张煌这个五百年前的本家也并不感冒。“分发之前倒是听说此人是个能征惯战的勇将,现在看来估摸也是嘴上的武勇罢了,又怎么能跟骁勇善战的国人(注:蒙古族人)勇士相比呢。”
“这倒也是。”张斌的马屁,赤木佬毫不谦逊的予以接收了,这也正常,谁让蒙古人兵锋东至大海,西至多瑙河畔,打下了史无前例的庞大帝国呢,虽然眼下这个帝国已经四分五裂了,然而能挡住蒙古人铁蹄的,除了埃及的马木留克骑兵以外也只有蒙古人而已了。“走吧,听这等蛮子白话,真是有失我等的身份。”
张煌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在两个主官耳里变了味,不过想想也是,蒙古人对汉人(注:北方的汉人、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的统称)有着极高的优越感,而汉人又对南人(注:南宋的汉人)多加鄙视,所以两者相加,能有这个结果也属正常之极。
“五郎。”训话之后,张煌示意下属的牌子头把队伍带开操训,自己刚刚回到营帐里,赵彬就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四周一打量,确认无人了以后,嘴贴到张煌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吴钤辖带着妻儿逃回大宋了。”
张煌腾的站了起来,什么,吴信带着妻儿居然从蒙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了。张煌愣愣的想了一会,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没有用的,没有用的。”说着,张煌冲着不明所以的赵彬发问着。“七郎,你以为大宋还有希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