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紧紧抓住他,泪眼婆娑,双眼却是无神,叫道:“俊儿,是不是你,你回来看娘了?”
方忆恒被抓得生疼,想挣脱却不行,又不时朝门外望去,妇人沉浸在悲痛与喜悦中无法自拔,一下站起身:“俊儿,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丢下娘一个人,你瘦了。”用干枯的手沿方忆恒上身往脸上摸,“来,让娘摸摸你,娘……娘好久都没见过你了。”
方忆恒来不及阻止,脸上黑布还未扯,被妇人摸到,妇人仍是呜咽:“你来见娘一面却为何还要穿夜行衣,难道这个家你一点都不留恋吗。”要揭下方忆恒的面巾,方忆恒见妇人眼神不对,没有聚焦,用手在妇人眼前晃了几下,毫无反应,不禁呆住,眼前这妇人竟是双目失明,便没有阻止,任由她扯下自己的黑巾。
妇人抚摸他的脸颊,泪落连珠:“孩子,你瘦了,娘好想你,想的你好苦啊,你都不肯叫娘一声吗,你叫一声娘好吗……”
方忆恒泪眼模糊,唇瓣颤动,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娘。”
妇人一震,浑身颤抖,泪水喷泄而出,肆无忌惮的哭着:“四年了,娘等了你四年,你总算肯现身与我相见,听见你叫我娘……”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方忆恒觉得莫名心酸。
突听门外叫道:“夫人,您在和谁说话。”一句话将二人惊醒,方忆恒忙推开妇人,又跃上房梁,消失不见。
“俊儿,俊儿……”妇人摸着木桌,不住叫道。
门被推开,青衣小婢见状忙上前扶住妇人:“夫人,您怎么啦?”
妇人无力地坐下,喃喃道:“刚才俊儿回来过了,还叫了我娘。”
小婢四下张望,并无半点人影,安慰道:“夫人,您这几天精神恍惚,现在又睹物思人。”妇人每次捡到包裹都会这样,会叫着那个少爷的名字,少爷走了四年,每年会在这个时候给妇人送东西,只是从不肯露面。
妇人不理她,仍哭道:“俊儿,俊儿……”只有自己知道,刚才不是幻觉,是真实的有个人在身旁,还叫了她娘,虽然那个声音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小婢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夫人,天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扶着妇人进入里屋。
方忆恒趴在房顶,长长舒了口气,百感交集,又飞身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在夜色中穿梭,有说不出的悲戚和伤感,暗道:“这大娘是谁,为何她儿子那么狠心不来见她呢。唉,要是我知道我娘在哪儿,一定飞也似地去看她,哪还躲啊。”正惆怅之时,又闻一阵琴声,极轻柔,婉转流风,似流水,淙淙作响,怡人心田。
方忆恒不禁循声而去,他不懂音律,只觉悦耳动听,想着在申庆门内也找不到要找的东西,也便做瞎猫,看能否撞上死耗子。
琴声越来越近,拨人心弦,方忆恒窜到门口,只见一精致小楼,雕刻满饰花纹,只是夜色中不辨形状,楼阁下方有几个镂金大字“水莲洞天”,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楼外有众多人人把守,方忆恒不敢轻举妄动,忽一抬头,见二楼楼阁上灯火通明,一白衣女子正专注抚琴,身后站一青袍人。由于离得太远,方忆恒只能见其轮廓。
琴声似又从平静流水转为阵阵波涛,起伏急旋,方忆恒虽不懂,却也能听出其紧张气息,只见青袍人逐渐向白衣女靠近,左手抚摸白衣女香肩,白衣女左手一挥,琴弦“砰——”地一声折断,琴声戛然而止,白衣女忙站起身躲开青袍人,二人似在说话。
方忆恒听不见他们说话,只见青袍人几次想靠近白衣女,都被白衣女拒绝躲开,最后青袍人只得放弃,转身恋恋不舍地离去,下楼出了门朝方忆恒这边走来,借着不远处灯光,方忆恒已看得分明,不由一惊,原来是皇甫搏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