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幸福的人来说,有些不幸是显得碍眼的,于是逢喜终于有一次悄悄跟在萧琢身后,一直到了他居住的地方——冷宫。
萧琢像是一只被侵犯了巢穴的幼兽,和她厮打起来,当然是逢喜赢了,因为他看起来真的要饿死了。
逢喜大发善心,给了他两块点心,他明明很想吃,却用脚踩碎了,两个人又打了一架。
后来逢喜经常去找他,两个人见面就打架,打架多了开始吵架,她以为萧琢一直是阴沉沉充满戾气的。
直到有一次,萧慎悄悄来了,萧琢就像是一只幼鸟,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闪着光,冲萧慎扑过去:“哥!我好想你啊!”
逢喜第一次见他这样,好像是块干涸贫瘠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甘霖。
包括后来,萧慎登基了,萧琢提起他都是,“我哥怎么怎么样,我哥怎么怎么样。”
他哥今天给他赐了宅子,他哥今天又给他破格提了俸禄,诸如此类……
钟琪在外面提醒:“殿下,到宫门了。”
逢喜才回过神,跳下马车。
他以幼鸟归巢的态度面对萧慎,总归是不会错的,显得亲近些,依赖些。
她到了圣宸宫,贴身太监李丰海传禀后,弯腰恭请他进去,正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崔徊意。
崔徊意像一道月光,清清冷冷的,眉眼淡漠,气质疏离。她连正视逢喜都没有,只傲气地问了声好,便径直离开。
逢喜摸了摸鼻子,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冷待,托萧琢的福。
不过听说崔徊意经常受召为圣上撰写文书旨意,看起来很重用,她也是很为崔徊意高兴。
逢喜一进去,便刻意放轻快了脚步,冲着萧慎甜兮兮地叫了声:“哥!”
萧慎好像怔了一下,又温温和和,有些欣喜地笑起来:“阿琢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你倒是很久没这么亲热地叫朕哥哥了。朕早就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朕的亲弟弟,是最亲近的家人,自然不用生疏地唤我陛下。”
逢喜吞了吞口水,觉得这五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她有些说不出来。
萧琢已经称呼他最亲爱的哥哥为“殿下”了吗?
“是有些高兴。”逢喜来不及往深里想,只能点头。
萧慎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高兴就好。说起来你今年都二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这洛阳的姑娘,有没有喜欢的?你的婚事已经拖了好几年了,不应再拖了。”
逢喜心想,可别嚯嚯人家大好的姑娘了。
先不说他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她若是替萧琢娶了妻,那必定要让人家娘子独守空房的,实在残忍。
就论萧琢这个抠门精,一顿饭两个馍馍一碗粥,人家跟着他那不是吃苦嘛。
况且他这张嘴和在外的名声,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嫁给他。
这婚姻大事,还是等着萧琢换回来自己决定吧。
“微臣还不着急,这洛阳也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况且自己逍遥日子过得好好的,多个人管束也嫌烦。”逢喜用萧琢的语气,谨慎回拒了萧慎。
“你啊,就是不愿意让人管束罢了。”萧慎话锋一转,“阿琢,听说你今天去刑部了,可是对刑部断案有兴趣了?”
逢喜内心斟酌了一下,不太清楚萧慎是什么意思:“倒也没兴趣……”
她慢吞吞地说道,:“不就是逢那个喜在刑部当值嘛,我倒是要去瞧瞧她被那些大人们磋磨成什么样了,好解我心中之恨。”
“你们两个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过你还是多去六部走动走动,总做生意赚钱也不是长久之计。”萧慎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走了:“太子这些日子没见你进宫,有些想你,二皇子收到了你送的生辰礼物,也想当面致谢,你有空去看看他们吧。”
逢喜云里雾里地走了,她不知道圣上到底叫她来是做什么的,问了这么些无关痛痒的话,但这兴许就是人家兄弟俩的闲话家常?
圣人对这个弟弟还是十分温和的。
她原本不欲多事,只想马上出宫,但忽然转念一想,萧琢似乎很关心太子,太子前些日子摔断了腿,她要不去看一眼?
逢喜一走,萧慎便又请了钦天监来。
他手里掐着佛珠,缓慢捏着,问:“越王命格,你再判可有变化?”
钦天监头压得低低的,“还是如旧,不见有变。”
萧慎沉默了半刻,用晦暗不明地语气,幽幽问:“天煞孤星,六亲缘薄,生如缚锁,命主早夭?”
钦天监将头压得更低,恨不得摁到泥地里,颤颤巍巍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