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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剑域内又下了一场大雪。
静心居内,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李醇提着两个酒缸,踏着皑皑白雪,走进了静心居的大门。
他进来时,唐欣正痴痴地望着窗外白雪,第一次在祖山遇见那几名年轻的剑客之时,便和今年一般,接连下了两场雪。
一行七人,四名男子,两名女子,还有着一位瞧不出是男是女的剑客,道号——逍遥。
他是一行人里第一个开口问自己的,“这位姑娘,不知道祖庭怎么走?”
也就是从那一声起,似乎就注定了就是他了。
他那生的比女子还要美的面目,配上那豪放不羁的性子,自己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后来听他那些同伴说,他以前有个道号叫梨花,她觉得対极了,可不就是一朵梨花么。
不仅仅是那个家伙,他们中,有个叫浩然剑的,总喜欢说些大理想和大抱负,偏偏那个时候的她,就喜欢听这些,一不小心就入了他们的伙,干起了那件已经有五万年无人敢做的大事。
后来,寂寥刀刘刈、万相王洛天、千军裂寒天、小南帝冯不语、夜王林夜、小师弟风筱、天狼大弈、缥缈仙月下、小姬祖姬恨、小人王姜浔数不清的绝代人杰一个又一个的加入进来。
再后来,他们一起在文墟之前铸了一座城,和那名总喜欢说大话的大哥一样,叫做浩然城。
浩然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一年,那名叫做明月的女子因剑域有事,不得不回到剑域镇守,也就是那一年,她跟着他们一起在文墟内发现了儒道一脉断绝的点滴真相,同样是那一年,只留下那名有着大抱负、大宏愿的大哥和他那位已有身孕真名叫做公孙筱的妻子守城。
他们去的时候是十二月,下着和如今一样的大雪,再出来时,已是次年八月,他们一起建立起来的那座城头已经塌了一半,而那名总喜欢说大话的大哥,便再也见不到了。
大哥走了后,那名道号青天实为清天的二哥,便再也压不住性子,誓要杀尽魔族。
那一年十月,二哥接过人族大旗,以及那枚浩然令,之后便是不顾一切,整旗列军,开始清缴盘根在人族东陆八州山河之上的魔族生灵。
再之后,便是杀入文墟,这一战,足足将文墟周围的三州之地杀尽,这中间,渐渐又有兄弟战死,二哥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一个人对着一堆空气敬酒,念着那些已经不在的名。
最后,他们在文墟,不对,应是在书海州站稳脚跟,书海那座最高的山峰,被二哥取名为浩然峰。附近几州的魔族,高层战力也几乎被二哥斩尽。
那一年五月,自己跟着那名曾经爱笑、后来却几乎没有笑过的逍遥剑一起,陪着二哥以及剩下的三哥和五弟带着大哥和大嫂回家。
回到剑域后,二哥一个人去见了七妹,后面便在那座长气城头上坐了整整一年,再后来,他独自一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
二哥说,他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必须要赶回去,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带上她,他们说她是希望,只因为她是一名巫么?她必须得活着。
于是,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活了下来,辛前辈回来的时候,她多想不顾一切的赶过去,可是他们让她好好活着,她得活着,不是么?
“丫头,你看我带了什么来,还不去准备两个好菜来!”李醇的声音唤醒了正沉浸在回忆里的唐欣。
“确实是好东西,等着吧!”她收敛了情绪,开始去了后厨。
这些年来,也就是李醇和辛无病这两名老剑仙时不时来看她,再就是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每每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这也是她没有赶人的原因。
大巫师出手,菜上的很快,不多时,已经有着两道荤菜和一碟花生米端上了桌。
“乖乖,红焖猪蹄,辣子鸡丁,配上这一碟花生米,真是绝了。”李醇大笑,完全没有那副老剑仙的架子。
“觉得好就多吃,少说话。”唐欣是从来不给这名倚老卖老,辈分却是高上天的老剑仙面子的。
“好说,好说。”一边说,一边拿起陈放有太白剑酿的小酒缸倒了两碗酒,将其中一晚递给唐欣后,自己便一饮而尽。
唐欣也没客气,有样学样一干而尽,她并不是剑修,剑气入腹,锋锐无比的剑气只会冲地她浑身剧痛,同时有着一股汹涌的酒劲涌上脑海。
她没有去炼化那些剑气,就由着它们在自己的形脉内乱窜。
因为痛苦,所以活着。
李醇难得没有开口打趣,就只是静静地饮酒吃菜,不说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剑宗上下,他那一辈的人便只剩他一人。
故人已逝,独留我怀念。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
剑宗截天峰上,也有着四个老头聚在一张桌子上饮酒,虽是一同饮酒,可却无人说话,就只是在那里安静地痛饮着,至于各自心里想着谁,唯有一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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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晚上,剑域柳城,季煜买了些黄纸和两个纸糊的灯笼,一个人来到了李长气曾经的院子附近。
李长气暂时回不来,他作为李长气曾经和从小玩到大的兄长,理应替弟弟来此送亮,这是他们这边的习俗,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去先辈的坟前送灯,来此之前,他已经陪自己的父亲去过了祖父那边。
这一晚,是今人与已故先人、阴阳界沟通的一晚;是为先人送钱送礼的一晚;是向先人汇报、先人保佑祭拜者来年心想事成的一晚。
这一晚,剑域内,灯火通明。
季煜以元气点亮纸灯笼里的蜡烛后,将其固定好,随后开始烧起了黄纸。
等得黄纸烧得差不多后,他向着坟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福伯保佑,让长气平平安安,无险无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