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峰之后,李长气没有回到群峰岭,而是向着群峰岭后的墨竹峰而去。
比起群峰岭的几座小山包,墨竹峰的面积要大上许多,同时山峰高耸如云,山上多墨竹,除此之外,还有着数量不菲的长青松。
听宗里前辈说过,此处峰头原先是没有墨竹的,只是后来葛青师叔入驻此峰后,后者亲手培育的如此之多的墨竹。
墨竹色墨绿,竹干也比寻常竹子要更加坚韧、笔直,再加上常年有着山中灵气的滋养,一些个年岁久远的墨竹都可以作为铸造灵剑的主材,尤其是山顶上那几株,比起一般的天材地宝都不妨多让,只是葛青师叔喜竹,即便是一些个同门出价极高也未能购得。
李长气到达墨竹峰之时,山上的同门并不多,只有三名新入门的剑修坯子,在半山腰上各自练剑。
他们算是剑宗的内门弟子,剑宗之内,除去一名名被各峰长老收为嫡传的少部分弟子外,之后的大多数弟子会由各脉长老自行领上一两名弟子回去教导。
而他们比起那些真正的嫡传而言,也只是少了一些各长老自身真正的压箱底本事,但其他的剑法剑术和传道解惑一事,是半点不会少。
比起李长气三人来说,他们受到的指点可能更多,像李长气当初,几乎是完全靠着自己去疏通剑理、明悟本心,若是中途有前辈指点一二的话,他的速度可能要快上很多。
不过各有各的好处,李长气也说不上羡慕不羡慕的,欲速则不达,完全靠自己走出来的路,永远也不会后悔。
“敢问几位师弟,许诚师兄可在?”
三人中,有两名稚嫩的少女,模样清秀,与那名圆脸少年一样,都穿着青峰一脉的制式青衫,其中两名女子都是使得一柄秀剑,剑身之上有着许多道云纹,同时那一串剑穗与墨玉制成的剑鞘都显得价值不菲,显然出身名门。
而那名圆脸少年就要普通上许多,他使得是一柄无鞘竹剑,看剑身材质应该是由墨竹炼制而成,显然是出自自己那位葛青师叔之手,或许将来此竹剑会被少年淘汰掉,可应付眼下练剑一事来说还是够用。
至于将来,上城头之前,不出意外的话该少年会前往牛毫城的剑冢,在那里,葬着无数把宝剑,宝剑有灵,自选有缘人。
而每一名前往剑冢的剑修,也几乎各有收获,除去每年公孙氏将大量出炉的宝剑置内剑冢内,亦是有着数量不菲的曾经有主之剑葬入其中。
这每一柄佩剑的埋葬,都代表着有一名剑修失去生命,永久地留在了那城头之上。
李长气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三人惊讶,这些天以来,来墨竹峰寻他们的许诚师兄的各峰师兄师姐并不少,闻言,那两名女子便已经笑着开口,“这位师兄,许诚师兄如今在山顶养伤,师父也在那里,不知您找他何事?”
“前来访友多谢师妹告知。”得知许诚所在之地后,李长气先是抱拳表示感谢,而后顺着山路向上行去。
见此,那三名弟子也没有多问,对这些剑修师兄的脾性算是习以为常。
入墨竹峰后的这一年多的时光以来,也就师父葛青以及那位许诚师兄还算与他们亲近,至于峰内的一些个其他的师兄师姐,他们都是却是十分陌生,更不用说其他峰的同门。
他们只以为剑宗之内本身就是这样,或许除了练剑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了吧!
而这种冷漠底下,真正所掩盖的温情,只有等他们登上那座城头之后,才可能明白,感情越重,心伤越深。
循着山路走了近半注香功夫,李长气才来到峰顶,峰顶有着不少的院落,比起山腰上那几间要大上不少,显然应该都是葛青师叔坐下嫡传弟子的住处。
他上来时,理应葛青师叔应该是第一时间便能知晓,可他并没有看到葛青师叔,显然是后者不想见他。
虽说不清楚许诚的住处,可要找到他却是并不困难,嗯最主要是李长气登上山顶之时,正对着山路的那处小院里,有一名青衣青年正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之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在翻看。
见此,李长气瞅了瞅天色,一片灰,再瞅了瞅大地,一片白。
这也没有阳光呀!不远处的男子那番模样,让他有着一种如今正出着大太阳的错觉,后者一脸慵懒之色,一边摇着躺椅,一边时不时翻动一两页书。
“许诚兄兴致不错!”
一道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正仰躺着看书的男子挪开眼前书本,看向来人。
“那你容我先吐上一两头黑血,再骂上一两句贼老天!”许诚笑着看向来人,而后接着说道:“哟,什么风把我们长气小师弟给吹来了?”
???这是许诚?明明是白湛吧!闻言,李长气满头黑线,总觉着是不是自己记忆出现了混乱,将两人可弄混了。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没去送赵江兄一程,所以生气?
李长气没有接话,而是走到小院的转角处,搬过一张凳子,坐到了许诚面前,“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如今我们这些人之中过得最轻松的。”
“那是自然,如今我既无法持剑,也只能翻翻书了。”他的表情看不出变化,只是李长气依旧能够赶到前者内心的那一股失落之意。
不等李长气搭话,许诚接着说道:“听说你和登先师兄干了一架,登先兄好几天都是鼻青脸肿的,小鱼师妹说你比他伤得更重,真的假的?”
嗯这话叫他怎么接?李长气有些无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见此,许诚展颜一笑,岔开了话题,“听说你要离开剑域,可否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李长气苦笑了一声,“其实也没有怎么想,只是破五境后,我的本心告诉我,我必须得去那里看看,不论结果如何,总是要走上一遭的。”
“那为何不等一段时间之后再去?”许诚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长气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境界高深之后了再去,如此一来要安全许多,可他没得选,不是么?
念及于此,他再次开口说道:“因为我怕时间太久,让我忘记!因为我怕经历的太多,让那些我最珍重的东西也变得不那么重要!同样的,我也怕怕故友远去,怕再回首,已看不清自己的初心。”
李长气没有任何遮掩,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闻言,许诚久久未语,原来,还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名少年啊!他有些开始好奇,少年去太白酒馆那一天,剑牌上说留的是些什么言语了。
“我的说完了,你呢?”李长气反问道。
“我?”许诚陷入了沉默,是啊!伤好之后,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笑了一声,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一缕落寞之色,“我么!既然成为了一名剑修,上过那座城头,自然也就回不去了,师父和我谈过,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伤好之后,我应该就会加入载剑阁的密档一脉,负责协助巫殿一起评定战功与分配资源这些。”
说道这里,他抬起头,望向身旁的李长气,“长气,未来城头递剑,你可要连带着我那份以及赵江兄的那份一起杀回来。”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澄澈,十分明亮。
“好!”短短一个字,其中蕴含了数种含义。
长气,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到时候,咱们把酒言欢,畅谈岁月,此去,早归。
且将思念作浊酒,添上二叠情与义,化作剑气行。
“那此去,我便先在这里祝你早日归来,我这幅模样,你走之时便不去送你了,免得平白坏了气氛。”
“好。”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趣事,其中多半时间,都是许诚在说,李长气在听。
接近傍晚时分,李长气才起身离去。
临行前,许诚起身相送,这时,李长气才发现前者所受之伤是多么严重。
因此,只是行至院门,李长气便坚持不许许诚再送。
许诚望着已经走出院落的李长气,所有思绪与祝福只化为一句话,“长气,记得平安归来。”
“当然!”说罢,李长气身形消失,化虹离去。
看到李长气离去后,许诚收回视线,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同时向后倒去。
一名板着脸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体。
“痴儿啊!叫你逞能,非要吊着一口真元坐在这院子里吹风,这下面子是挣到了,可你这个月的伤又白养了。”中年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是阿诚让师尊费心了,只是不如此,长气如何安心。”哪怕口中不停有着鲜血溢出,许诚依旧在笑。
“哎这下你可以放心养伤了吧!这次可说好,三个月之内都不许再动真元了,不然,师父我可就真生气了。”很难想象,在那些弟子眼里,常年板着一张脸的葛青也会如此无奈。
最近收得弟子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了,将许诚放在屋里那张由山顶年月最久的几株墨竹打造而成的竹床上后,葛青忽然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你小子,三个月内要是真的不出门,那我到时候便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许诚有些好奇。
“惊喜自然是惊喜,若是说了,还算什么惊喜。”
只是最后葛青终究不是眼前这名自己最小的嫡传弟子的对手,在许诚的撒泼之下,终究是说了出来,“重寻本命剑的机缘。”
“真的吗?”许诚有些不敢置信,哪怕知道自己的师父从来不曾骗过自己,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师父不会自己安慰自己吧!
“嗯,只是此事是否能够成功还有待商酌,具体的我还不能告诉你,需要看你自己的机缘。”葛青没有将话说满,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便是越大。
“弟子劳师父费心了,弟子无以为报,将来师父若是”
不等许诚将话说完,葛青已经将其打断,“行了,少说些没用的,师父为弟子操心,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既然收了你为弟子,那自然会为你负责到底。”
说完,葛青已经转过头,不想让做弟子的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这些天来,看着自己这么最小的嫡传弟子每日独自一人时,满脸落寞的样子,他心底何尝好受,不久前,那名弟子还曾是一名心比天高的少年。
是自己,教他练剑,亦是自己,教他身为剑修的道理与责任,而他,亦是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
既然是因为救人而无法用剑,那自己怎能不为他想尽办法,哪怕是舍了自己一张老脸,去巫殿求上一求,又能如何?总好比看着一名年轻人不断忍受内心的折磨,看到自己还要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要来得好吧!
夜里,李长气回到群峰岭之后,发现右侧那一座峰头剑光已经不在,心头忽地有些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