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马蹄声声作响,寂静宫道被抛至身后。
明欢起初还是郁郁不快,可随着离灯会愈来愈近,心情也逐渐明快起来。
外头吵嚷声四起,莹煌灯辉透进车帘,为她脸颊映上一层喜气。
明欢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一切都新奇的让她挪不开眼。
“呀!那人在喷火呢!”夏桃拍手叫好,指着叫明欢看。
这马车本就惹人注目,夏桃一喊更是吸引了无数注意,本是人声鼎沸的街,忽然静了一瞬。
车窗不大,却足够瞥见车内静坐之人的美貌。她戴着面纱,却挡不住那双顾盼生辉的眸,仅仅望上一眼都会叫人心悸。
“仙女出游了吗?”
人群中不知谁嘟哝了一句,众人纷纷点头喟叹。
春李撂下帘子,外头立刻恢复了热闹吵嚷。
“在夸咱们殿下好看呢!”夏桃与有荣焉,自豪地扬了扬下巴。
明欢点点她的额头:“还没吃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哪有!”夏桃躲进春李怀中,笑闹成一团。
“下去走走吧,马车也不方便。”明欢透过缝隙见前方人群摩肩擦踵,仅有的巴掌宽的甬道容不下马车,她怕马惊了伤着人。
春李朝外看了看犹豫道:“可是人也太多了些,会不会……”
“皇兄派来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怕什么?”明欢早就瞧见了卖糖画的老伯,已经耐不住性子被圈在马车里。
夏桃玩心重,笑呵呵地来扶着她下马车。
明欢站在马车旁,鹅黄色织金斗篷立刻被染上层绚丽华彩。她看着四周,雀跃地笑弯了眼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御街上,瓦槛房檐明灯无数,盏盏精巧。勾栏酒楼、货行脚店鳞次栉比。道路两侧,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干果蜜饯、梅汁酒饮,又有炊饼、炒肚儿、鱼兜子、酸菜白肉、包子烩面……摊贩鳞鳞相切热闹非凡。这边卖艺人耍着刀枪棍棒,那边伎艺唱着小杂剧,你来我往,相得益彰。
明欢正望着,忽地瞧见一盏刚被放飞的孔明灯,上面写着的“建德”二字清晰可见。
建德,是父皇在位时的年号。
“建德帝是世上最好的皇帝,囡囡可记住了?”
“记住啦!阿娘,你说我们放的孔明灯,建德帝能看见吗?”
“定是能看见的,你瞧,那么多呢,总会有一盏能到他身边告诉他,我们很想念他。”
她寻着声音望去,是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身边跟着个豆丁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见明欢瞧她,红着脸扑到母亲怀里小声说了什么。
妇人看过来,见明欢眸带湿意,对她颔首笑笑,牵着女儿走远了。
风吹红了眼眶,明欢挤在人群中再度张望时才发觉,这灯会上,处处都有她父皇的影子。
漫天的孔明灯、随处可见的“建德”二字、人们带着淡淡哀愁的眉眼……
原来,父皇从未离开。
“姑娘,买糖画吗?”
一道年迈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明欢转头,一个花白着头发的老人家拿了只兔子状的糖画笑呵呵地看着她。
“好呀!”她弯着眸笑。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糖画?不如画个你?”
“画个我?”明欢觉得新奇,“可以吗?”
“这有啥不行的?”老人笑得慈祥,舀了勺棕褐色的糖浆开始作画。他的手极稳,甩出的糖丝流畅漂亮。不多时,白色案板上便出现了个栩栩如生的小人。
“呀!好像!”明欢接过糖人细细端详,装扮发髻与她一模一样。她想起一个人,扁扁唇道:“老伯再帮我画个吧?男子,大概比我高这么多,总是皱着眉冷冰冰的样子,眼睛很好看……”
明欢抬手比划着,描述他时眸中透着小小的雀跃欢喜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老人一边画一边笑道:“是姑娘的心上人吧?”
“啊?不是不是……”明欢连连摆手,面纱下的脸有些发烫。
“姑娘这双眼睛可骗不了人。”老人以为是小姑娘面皮薄,嘟囔了一句也没再继续,专心致志地画着糖画。
明欢捏紧了手中的糖人签子,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解释时没有说是兄长。
“好了姑娘。”老人将糖人递给她。
“春李,给钱。”
“姑娘,一共十文钱。”
明欢听了有些惊讶:“两个十文钱,老伯您一晚上能赚多少?”
“今儿人多,能有个七八钱银子哩!”老伯说着,擦干净手拜了拜天,语带虔诚,“感念先皇恩德,今年老百姓能过个好年!”
“姑娘久居深闺不知道吧?您瞧瞧今日街上可有一盏红灯没有?”
明欢闻言望了望,此刻她才发觉,街上灯亮如白昼,却都是一盏盏白灯,瞧不见鲜亮颜色:“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