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一只狰狞的妖兽,两人多高,披着坚硬粗粝的铠甲。
梦里,妖兽锋利的巨爪正卡在她的咽喉处,只一步就能割断她可怜脆弱的脖颈。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近的笼罩她,她原地僵住,心跳如擂鼓,眼睁睁地看着那妖兽睁着血色的瞳孔越来越近。
“快跑!”
“他会杀了你!”
四周嘈杂,有人在她的耳畔大喊。
可她一动不动,只死死盯着巨兽,颤抖着张开嘴,说了三个字:
“大师兄。”
……
宁晚晚在半刻钟之后惊醒。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叫醒另一个自己,但另一个自己根本无动于衷,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踏入深渊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宁晚晚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被撕开了一样疼。
就在她意识濒临崩溃之际,鼻尖嗅到熟悉的药香,她打了个寒颤,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大师兄贺停云正坐在她对面。
和梦里那只狰狞的妖兽截然相反,眼前的贺停云面容清隽,肤色苍白,乌黑的发顶随意插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看上去就是一个病恹恹的贵公子,根本让人生不起任何厌恶感。
然而,想到贺停云未来的那些手段,宁晚晚身上的寒意非但没散,反而更浓重了些。
“大师兄——”
宁晚晚眉眼一弯,露出个乖巧又讨好的笑容。
贺停云见她这幅表情,也不由得笑了。
从小到大,宁晚晚想要什么东西,或者做错什么事情找他帮忙掩饰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个笑已经成为师兄妹二人不必言说的默契。
贺停云呷了口茶:“说吧,什么事。”
他极淡定。
宁晚晚眨了眨眼,嘟着嘴道:“师兄这话说得,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咱们师兄妹二人何时这么见外了?”
贺停云笑:“哦,既是如此,那晚晚便是来陪师兄下棋的。”
贺停云好棋,仙府无人不知。
可惜,仙府上下甚少有贺停云看得上眼的对手。
宁晚晚算一个。
从前师兄妹两人经常下棋,一下就是一整天。
但那是从前。
宁晚晚怕他真的抓着自己下棋,忙道:“大师兄,下棋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今天我来,是有大事找您。”
贺停云并不意外:“现在愿意说了。”
宁晚晚吐着舌头哂笑两声:“大师兄真英明。”
贺停云说:“有事直说,不要拍马屁。”
“呜,其实——”宁晚晚望着贺停云那双漂亮到仿佛会说话的凤眼,忽然心头一阵刺痛。记忆里,比起谢子阳的予所欲求,贺停云并不会永远惯着她,许多次,宁晚晚偷懒或是闯祸,贺停云会严厉的责罚她。
但每一次,责罚结束后,无论宁晚晚闯了多大的祸,贺停云都会替她摆平。
他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大山,始终支撑着宁晚晚。
所以宁晚晚才可以安稳的度过这十年。
这一切怎么会都是假象呢?
宁晚晚的泪水不受控制坠落了下来。
贺停云没想到她会哭,当下一惊:“咳咳,怎么了,晚晚?”
贺停云忙把手帕递给宁晚晚擦泪。
宁晚晚却不接,哭得更大声。
贺停云从未见过宁晚晚哭成这样,他脸色越发凝重,总是淡然的面容隐隐藏着怒气:“有人欺负你了。”
他的语气极为笃定。
宁晚晚心说。
对,是有人欺负我,你们全都在欺负我。
但她明白,现在不是摊牌的最佳时机。
她止住哭声,委屈地看着贺停云:“大师兄,你会帮我,对不对?”
贺停云沉声:“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我,我……他们都说我是废物。”宁晚晚朦胧着泪眼,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入仙府十年了,可是连筑基都没有,连外门弟子都不如,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我不配当师尊的弟子,不配当你的师妹!”
空气骤然紧张。
哪怕是宁晚晚,都能感觉到周遭强大又躁动的剑气。
贺停云生气了。
这还不够。
宁晚晚在心中默道。
“是谁?”贺停云问。
他的语气虽看似寻常,深处却杀意弥漫。
宁晚晚毫不怀疑,她只要报上几个名字,那些弟子很快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但这并不是宁晚晚的目的。
宁晚晚顿了顿,诚恳地说:“大师兄,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一天不变强,就会永远有人闲言碎语。”
贺停云忽然沉默,杀气也随之收敛。
他又如何不知宁晚晚所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