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观地处中土东方,与西方的金蝉寺有“东牛西蝉”之称。齐天绝此次出观前,观主刻意交代,见着青铜山掌门,需与之结个善缘。
此事缘于当如孕之说传到黄牛观时,观内上下皆惊。
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与石陌的修真如孕,携天地灵气,阴阳两气于丹田,胎息似喜脉,抱丹如怀子,元婴即人形初具,两者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温文尔雅的观主听闻此言时,哈哈大笑道:“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俗即是大雅,石掌门慧根深种呐!”
据闻观中一老道士,出窍境修为,人已行将就木,无意间听见洒扫的小道士讨论如孕之说。竟如老树逢春,有望大乘。
修真一途,筑基之下可循循善诱,金丹之下可谆谆教导,元婴境仍有迹可循。这境界越高,曲高和寡,石陌的出窍如诞子,大乘如金榜题名,隐隐约约与天道相合。
给苦苦摸索的修真高人们,犹如黑夜萤火,模模糊糊间指了方向。门内但凡有几位大佬的,都已经开始研究这修真如孕了。
齐天绝与石陌在小摊时已相遇,只是不知道那三人中就有他。今夜前来,也是为了观主之令,来结善缘。
石陌看着眼前假扮戏子的真道士,不由问道:“齐天绝?”
“正是。”
“黄牛观的齐天绝?”
“正是。”
“齐天济的哥哥?”
“正是。”
“你喝酒吃肉?”
“正额”
齐天绝无语了,哪有当人面揭人短的道理。
“石掌门,喝酒吃肉只是些许小事,不提也罢。”
“好。只是道士能喝酒吃肉吗?”
齐天绝真无语了,不是说好不提的吗。
气氛一度尴尬。
石陌率先打破沉默,“不知,齐道长,找我何事?”
齐天绝单手执道士礼,温声道:“论道。”
“论道?什么鬼?”
邀请齐天绝入了屋,两人面对而坐。石陌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正襟危坐的齐天绝。
齐天绝浓眉大眼,鼻正唇薄,跟齐天济有几分相似,只是看着更年轻些,看来道家在驻容养生方面确实有术。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敢问石掌门,何解?”
石陌见他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不似玩笑,略一思索,心中有了答案。
“清明时节,在世的人会给去世的亲人烧些往生钱,口中亦会念念有词,这口中所念便是我的答案。”石陌打起了机锋。
齐天绝眉头紧锁,自己脱离俗世已多年,这是何解?
石陌解释道:“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一个人生老病死犹如生于有,有生于无。这无生于有,便是我们所见是一掬细沙,但在他们亲人心中他们还活着。”
“这有跟无,只是自我心中的一种界定。道家有言乾坤自在,物我两忘。这是一种哲学思想,也是最高追求,只是这有无对我而言,无非是客观实在跟客观存在罢了。”
齐天绝若有所思,隐约间有一丝感悟,只是这客观是什么却不知,诚心问道:“还请石掌门不吝赐教,何为客观实在?”
石陌一指桌上的明心镜,“如这镜子,它是客观实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便是它的第一性。而客观存在,便是它确实存在,但我们会赋予它情感,比如在爱美的女修眼中,这不是镜子,而是心肝宝贝。总之哲学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追求,也跟道家一样,探究思想境界的过程。”
齐天绝眉头紧锁,似懂非懂。
石陌也不打扰,拿起镜子欣赏自己的美颜,随口抛出了个问题,“这有无的界定,我想请教齐道长,鸡能生蛋,蛋能孵鸡,那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佛家有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眼所见是现实还是虚妄?”
齐天绝面露思索,这不知不觉间过了一个时辰,心中堆砌的道家真言在诉说
石陌拍了拍嘴巴,打起了瞌睡。
“鸡生蛋,蛋生鸡?有则无,无则有?”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孰能为吾父?”
自入观来,心中规矩无数,每犯错必自罚。我喝酒吃肉,是明知满足口欲会受罚,还是已知满足口欲只需受罚?错与对,是有与无?知错而改,可何为错?无为便是无错吗?
石陌见齐天绝不说话,脸色涨得通红。
“齐道长?”
齐天绝置若罔闻,心中数十年的道在崩塌,脸色逐渐发紫。
石陌一看不对劲,难道自己随口一提的哲学思想、佛家名言跟他的道家理论相碰撞了?
齐天绝突然抓住自己手臂,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汝可为吾父?”
“疯了、疯了!”
石陌挣脱出手臂,朝他脸上抽去,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再看依旧痴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