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里的一处栏杆旁,朝清秋扶栏远望,磨砂着腰间佩剑。
天际浮云聚散,白云悠悠自往来。
一个身披猩红袈裟,眉心点着一点朱砂的僧人“刚好”从此路过。
他来见他,他又何尝不是来见他。
朝清秋看向这个极为聪明的求佛之人。
此人求佛,实在是可惜了,若是站在庙堂之上,不知会让那些朝上的公卿们如何头痛。
迦南佛子站在朝清秋身侧,双手合十,嘴角带笑,“楼难寺住持是你杀的?”
朝清秋点了点头,“不错。”
当日白马寺住持带走了楼难主持的尸身,而且那个楼难寺住持本就是被此人所派,所以倒是无需遮掩。
迦南面色平静,“所以你今日是来杀我的?”
朝清秋摇了摇头,“你和释空的事说到底还是佛门的事,至于最终如何,你们佛门之中自有决断。只要你不用些背地里的阴暗手段,我自然不会参与其中。更何况你不会赢的,世道再乱,终归还是有光的。”
迦南一笑,双指轻捻,“果然是儒家的读书人,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可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下一刻,朝清秋腰间断念出鞘。
他持剑在手,一剑斩向身旁的迦南。
迦南抬起一手,手印变化,如同在手掌之间捏出一朵朵金色莲花。
剑气与莲花在半空之中轰然碰撞,溅起阵阵涟漪。
一剑之后,朝清秋已经收剑入鞘。
“佛子真是好佛法。”
迦南低头瞥了眼正不断渗血的手掌。
“一直以为朝先生只是拳法厉害,不想剑术也是如此高强。”
朝清秋笑了笑,“不知佛子以为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迦南看着那只满是血迹的手掌,“朝先生剑术高,自然先生说了算,可而今天下大势在我,释空没机会赢的。”
朝清秋无所谓的靠在栏杆上,“一时胜负在于力,千秋胜负在于理,日后如何?谁又说的清呢?”
迦南点了点头,“道理是个好道理,我也承认释空所行才应该是我佛家正统,空谈玄虚,不该是我佛门弟子所为。可而今佛门势危,唯有猛药才能救陈菏,总要有人站出来当这个恶人。你们儒家常说,神州陆沉之时,总有豪杰挽天倾。我不过是个僧人,做不得那般大事,只能舍了这一身,为佛门挣个喘息之地。至于百年之后事,千年之后事,谁说的清呢?”
“所以当初镇江逐道的事?”
“自然是我一手安排,我迦南佛子好歹也是修佛多年,岂会为了一场与道门道子的胜败就挑起佛道争端。”
朝清秋点了点头,当初在镇江之时他便觉的有些不对,佛门佛子不该是如此浅薄之人,更何况江南的佛门为何会任他行事,加上刚才他出手试探,发现这个佛子其实藏私不少,此人武艺境界,不在楼难主持之下。
迦南甩了甩手掌,以另一手缓缓擦去其上血迹。
白云悠悠千年事,僧人佛唱一两声。
“朝先生,你可知道白马寺中有个传说,夜半之时,独自坐于后山之上,便可眼见佛光,耳闻佛唱,先生以为可是事实?”
朝清秋叹了口气,“日思夜想,便成心魔。”
迦南笑了笑,“可我辈僧人,甘之如饴。”
……
城东疏柳巷里,几个身着锦衣的贵公子鬼鬼祟祟的蹲在一处墙角里。
“金大哥,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那天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个杀神带着许望去了楚英家里。”金阳身后的小三道。
金阳用力揉了揉面颊,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来找这个天大的麻烦。
可惜他金家与那人家里牵连太深,平日里呼朋唤友,其实他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被人呼来喝去而已。
他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想来?要是被那个杀神碰见,咱们就是不死也要掉一层皮。可惜没办法,咱们的命就攥在人家的手里,出不出手都是死。倒不如搏一把,赢了,盆满锅满,输了,好歹能留条命。”
身后几人都是心有戚戚,他们这些世家子整日里走街串巷看似风光,可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无奈。
金阳发了发狠,“今日楚英不在,准备动手。”
突然,在他们身后有人轻声笑道:“孤注一掷,有胆有谋,金公子真是做大事的好料子,可惜了。”
金阳猛然转头,见到一个白衣公子正靠在墙角处。
他笑意吟吟,手中握着一把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