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私塾里,林任将那些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学生们送到了门口。
虽是春日,可晚风终究比不得晨风,总归是要湿冷了一些。
夜风吹拂,让他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平日里送走了学生,这个如今已经能够代替朝清秋为学生授业解惑的少年,总是会再回私塾里读一会儿书。
自小的颠沛流离,让少年早早的就知道了如今这个读书机会的来之不易。
只是今日他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呆呆的站在门口,任凭冷风吹拂,若有所思。
夜风吹拂起朝清秋送他的那一身青衫。
长身玉立,宽袍飞扬。
当初的陋巷少年,越发像一个读书人了。
只是他这副读书人的样貌只是维持了片刻,就被人打碎了开来。
王峰一拳砸在他肩头,将他打的后退了几步。
“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原来是王峰见他许久未归,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这才出来看看。
林任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没好气的瞥了王峰一眼。
王峰讪讪一笑,自从和朝清秋学拳以来,他的气力增长的极快,也就导致如今他出手总是拿捏不好轻重。
他双脚岔开,蹲坐在门口,单手撑着下巴。
林任也是坐在他身侧,他双脚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王峰笑道:“咋了,有心事?”
王峰此人看似大大咧咧,平日里没个正形。可其实他的心思极为细腻,再加上他和林任自小一起长大,林任心中所思所想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林任点了点头,他看着不远处那棵高大槐树,轻声道:“小峰,你我能从当初的陋巷少年走到今天,多亏了有朝先生。”
王峰仰了仰头,“虽说我是个武学奇才,即便他不教我拳术,将来也会有人抢破头当我的师父,不过如今他既然抢得了先手,也算是他慧眼识英。”
他疑惑道:“怎么,是姓朝的又惹事了?”
有间私塾里,林任对朝清秋的最为恭敬。
王峰和刘满则是从来都不会叫先生,只是称呼他“姓朝的”。
可其实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两人对朝清秋最为亲近。
“昨日我见朝先生又收到了一封飞箭传书,可信上写的何事,他和咱们只字不提。加上今日他便出门去镇子里拜访故友,我猜这次的事情只怕不简单。”
王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这次他刻意收了些力道。
“小任啊,你总是喜欢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姓朝的说的对,遇到事情从来都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杞人忧天,终归是没啥用的。”
“再说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姓朝的武艺智谋如今都是要比咱俩强上一些的,要是真的连他都没有办法,你我自然也没有法子。”
林任点了点头,王峰说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他终归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作壁上观。”
王峰笑道:“怎么就是作壁上观了,咱们江湖人讲的就是个义字,有人要姓朝的死,自然是要先从我身上踏过去,虽说我的拳法还没有大成,可替他挡个三拳两脚的还是做的到的嘛。”
林任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他们这种人,自小长在陋巷里,是真的可以为了一个义字舍出命去。
何况朝清秋不止是对他们有恩,朝先生的所作所为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说到底,这个自北方而来的书生,其实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永平镇。
仗义每多屠狗辈,多少有些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养成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远处,朝清秋缓缓而来,脚步有些踉跄。
昨夜他在西风客栈里喝的酒水实在是多了些,加上客栈里的烧刀子本就是后劲极大的烈酒,当时喝完之后到是没什么大事,可一觉醒来却是头痛的厉害。
他隐隐记得昨夜劝酒之时常青起哄的最起劲,所以今日他临走时特意从还在呼呼大睡的常青身上取下了披在他身上的被子。
他抬起手,用力揉着额头,喝酒大醉之后确实能让人暂时忘却烦忧,可一朝醒来,烦恼还是烦恼,忧愁还是忧愁,只是在烦恼之外,又添上了些头痛。
王峰笑道:“看来昨天喝的不少嘛,老朝这酒量还需练练才是。”
林任也是笑了笑,他从来都不喜欢饮酒。
两人同时起身,笑着迎向那个走来的自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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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岭的议事堂里,山寨里的头目都齐聚在此。
宋先高坐在中央的高座之上,他脸颊上的疤痕已经暗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