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真正疑惑的是,为何黑衣教能在这里有如此大的势力。
虽说他之前在永平镇时已经听沈行说过黑衣教的大名,只是那时他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即便沈行说的是真,黑衣教能与江北的佛门分庭抗礼又如何?
到底也只是佛门而已,而修习佛道之人,难免天生便要软绵一些。
云澜也不等他回答,轻声道:“自然是因为我黑衣教的教义与江北的佛门不同。”
“我听朝公子有些北面的口音,想来是从北面而来,公子是读书人,应当知道北面佛教的教义归根到底是一个受字,或者说一个忍字。此世累功德,下世得超脱。”
“如此教义倒也不是不好,盛世之时自然有助于家国稳定,只是未必就适合如今这个乱世,更未必适合这个比乱世还要乱上几分的东南。”
“心怀菩萨慈悲心,却因此送了性命的人,在这东南之地,数不胜数。”
“所以这才有了百年之前,我黑衣教的创教之人独辟蹊径,另立教义。不再守着一个忍字,而是与之相反,以人立教,求的就是一个今日功德今日了,或者说讲的是一个怒字。”
“我见天下不公事,敢怒也敢言。”
“只此一生,不见佛陀,求见真我。”
朝清秋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为何黑衣教能在东南之地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了。
说到底,这些黑衣教的僧人已经算不上僧人,教义之下,他们与赵鹰这些厮混在江湖里,动辄为义气杀人的江湖豪侠又有何不同?
大概是他们多了些信仰。
而这偏偏才是他们的最可怕之处,悍不畏死,羔羊也成猛虎。
云澜点了点头,“看来朝公子已经明白了,不知。”
“咳咳,咳咳。”
范老爷子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这人一上了年岁,果然万般病痛都找上身来了,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倒像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着实是有些可怕啊。”
他扫了眼两人,“不知云澜大师和朝先生在聊些什么?”
云澜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与朝公子说些咱们东南的故人故事。”
老人点了点头,“朝公子远来是客,想来还没有住处,到了山阳镇不如到我家暂住如何?”
朝清秋点了点头,“那就打扰老爷子了。”
方才云澜明显是有话要讲,即便他不讲,朝清秋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招揽之言。
只是范老爷子醒的如此是个时候,明显是不想让他接受云澜的招揽。加上昨夜老人在佛寺里的神情,难道范老爷子和黑衣教有什么仇怨不成?
按理说云澜不知他的身份和武艺,应当把他当做一个寻常读书人才是。
一个寻常的读书人,有什么值得他这个在整个东南之地都首屈一指的人物放下身段来亲自招揽,推心置腹?
朝清秋眯了眯眼,难道自己在永平镇做下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这边不成?
云澜面色不变,“范老爷子是山阳镇首富,能够让朝公子去老爷子家中做客,自然是最好。”
“朝先生也要好好逛逛山阳镇,那里可是好地方,不然也不会出了范老爷子这般人物。”
老人笑道:“老头子我算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在闹市之中厮混了几年满身铜臭的商人罢了。”
黑衣僧人捻着手中的念珠,“当今这个世道,处处都缺不得钱的,老爷子还是莫要谦虚。没有钱,即便是天大的英雄人物,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
朝清秋目光一凝,看了眼他手中的佛珠。
昨夜云澜对着魏横放下狠话时,也是如今的这个动作,这副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