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信女还能见到他吗?”
大喇嘛肯定地点头,说:“还能的。”
大喇嘛说:“若大将军胸前的护身符始终不离身,将来,你们就还能再彼此相见半面。”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大喇嘛竟然连我们在车上交换护身符的事情也洞然知晓,喜的是,不管怎样,将来我们还有相会之期。我不太明白大法师所说的“半面”,然而,看大法师的神情,仿佛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说得太多了。我也就隐忍住内心的疑问,没有就何为“半面之缘“的问题深究下去。既然还能相见,将来是什么情形,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我们只需要耐心地等着它的发生,就可以了。
我躬身礼谢道:“多谢法师。”
大喇嘛看着我的欣喜,说:“君夫人,世间的事,得失难料,悲喜不定,见到未必是欢乐,不见也未必是损失。希望君夫人通达此中道理,欢喜时能保持清醒,悲恸时能豁达自解。”
那时候,我不知道,图布丹大喇嘛所说的半面之缘,并不是在那一生完成的,而是未来世的溪源峡谷之会。
因为我始终心怀强烈的愿望,想要在你临终的时刻陪伴到你,所以,我最终,还是在你临终的时刻,出现在了你身边,送了你最后一程。虽然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意想不到的时间。
(五)
与大法师交谈过后,我再度回到偏殿,焚香洗手,用金笔工整地抄经。
抄完心经最后一遍的最后一个字,我放下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回想刚刚全神贯注抄经时,心里充满了正在书写的每一个字,一切烦恼杂念,悲喜忧怖,俱各不起,澄澈清明,而又一尘不染,那种境界,让我想到当年你教我打坐时,闭上眼睛,随息数息时所感受到的。
我坐在那里,尚在回味方才的心境时,侍女来报,说你醒来了,在吃东西。
我便起身去看你。
(六)
在走廊上,我看到谢双成从暖室内急匆匆地出來。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见到我来了,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想要躲闪过去。
我的目光追着他。
他只好低头跪在走廊边,却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我走过去。我说:“拿出来。是什么?”
他再次踌躇了一下,慢慢地把那东西拿到前面来:一只被鲜血浸透了的枕头。
我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胸口。
谢双成叩头低声道:“君夫人保重。”
我睁开眼睛。我说:“他现在如何了?”
谢双成说:“出血刚刚止住了。”
(七)
我在你的床前坐了下来。
看到你的脸色,便知你昨夜情形如何。
你靠在枕头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我轻声问:“昨夜疼得很厉害吗?”
你说:“不。”
我难过道:“我,我昨夜睡得太沉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不差人来告诉我呢?”
你说:“你需要睡个好觉。”
我垂泪凝噎。
“有个,新消息。”你微弱地说。
你看着吴顺。他把我进来时正在读给你听的文书呈给我。
我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
我看到了刘申的字迹。他在南线打赢了。他们攻克了那座城。现在,他们的战线最前沿,距离峒城只有不到300里了。刘申的剑,已经指向了他亲弟弟的胸口。
这算是好消息吗?不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