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随后,我们步行走过了那段很黑暗而僻静的路。
我们默不作声地穿过两堵距离很近的高墙。
当我们快要走出这条狭窄的巷子时,你的疼痛又开始了。
这次虽然时间很短,但看上去比刚才更厉害。你立刻就走不动了。你整个人紧紧靠在墙上。你顺着墙体滑坐在地上。你拼尽全身力气按住胃部,几乎按得整个肋骨都向内凹陷下去了。
即使是在漆黑一片当中,我也能感觉到你的脸色都变了。
你无法控制自己出痛苦的声音。在最痛的那一刻,你在痛极中失去控制地说:“一刀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的。”
你当时太痛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说了。所以,你也不知道,这句话像一把真正的匕一样整夜一直插在我心口上。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它始终还在那里。
直到今天,直到我写下这一行。
(二)
那天,我们所走的路,真是我一生走过的路里面最漫长的。
我有很多细节都不能再回忆起来,我也走得完全不知春夏秋冬了。
在我们分手的时候,这一区终于来电了。我已经能看到我家住宅窗口的灯光。
你在路灯下想给我家写一个字条说明晚归的情况。
你写字艰难困苦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写过字一样。
你的手一直在抖,你抖得连笔都拿不住了。
可是当你好不容易写好,并且签上你的名字时,一些鼻血再次流淌出来,并且掉落在上面。
一大滩的血迹把纸张都浸透了。
你不能再写了,你又开始对付鼻子的出血。
因为实在是太晚了。你一边推着我往家走,一边处理你的出血。
在重新变得明亮的路灯下,我倒退着离开你,我觉得心都要碎了。
我小声地嘱咐你一定要马上去医院。我希望你能找汪指导或者柴老师或者高雄或者刘雯丽,或者任何可以帮助你的人来帮忙。
你说放心,你会找人帮忙,你也会去医院。
我控制不住我的眼泪,即使我知道马上就要到家了。
我倒退着离开你,我看着你,一步步地倒退着。
你在路灯下用脱下的衣服捂住流血的鼻子,你对我做手势,让我快走。
我说:“无论如何,明天要让我知道去医院的结果。无论如何,要让我知道消息。”
你在衣服后面断续地说:“好。会让你知道消息。你放心回去。”你的声音不断被快流进嘴里的血呛住。
我退到距离传达室已经很近的地方。我转身进了院子。
我看到你再次因为站不住而抱住了一棵树的树干。
我穿过传达室后,站在院门里,隔着铁门的栏杆朝你刚才所在地方看。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只有微黄的路灯的光晕,照着空白的道路。
我在那里,心乱如麻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朝住宅的门洞走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