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你问汪指导:“要我多待几天做什么呢?”
汪指导说:“校长希望你见一个人,和他打一场比赛。”
你说:“谁啊?”
汪指导说:“布朗先生。”
汪指导说:“你也知道,这事在学校热闹了很久了。再过两天,他要亲自到学校来。布朗先生在年轻的时候,在服兵役,做飞行员之前,他就是优秀的射击运动选手。他在军中的射击赛事中拿过200多枚奖牌。若不是战争,他有实力冲击奥运金牌的。他对学校的射击队非常有兴趣。他在和老周的电话里,听老周说起你的种种神奇。他提出想要见见你,和你比试一下。他对此事非常渴望。”
你说:“是这样啊。”
你忍耐着疼痛,右手握拳用力按着腹部,喘息着说:“我没问题可以晚几天走,可以再上一两天课。可我从请病假不去上班以后,有很长时间没有碰过枪了,我不太确定打枪还能不能有从前的水准。也许,我会让他失望的。”
汪指导说:“可是,成校长很期待你。如果你能让布朗先生心满意足,他会答应给射击队一笔长期的、固定的、可观的赞助。你知道这对于我们校队和整个学校的声望和排名,意味着什么。成校长一直都希望把学校办成声名卓著的名校。这是他一生的理想。”
你沉吟了一会儿。汪指导心情复杂地看着你。冷汗不住地沿着你的脸颊往下流淌。你在阵阵绞痛的逼迫下,肺部沉闷到快要爆炸,不得不张开口用力喘气。
过了一会儿,你说:“这几年学校对我各方面都很宽容优厚,最后帮学校一把,是我临走应该做的。”
你说:“我可以尽力试试。我会尽到最大努力。但是,比赛的效果,我实话实说,不能给你什么保证。”
汪指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是一阵惭愧难受。
他连忙说:“没关系,结果没有关系的。你答应试试,和他见面聊聊,稍微切磋一下,就可以了。你可千万不要勉强啊。如果身体条件真的不许可,那也是天意,学校一样非常感谢你的付出。你如果真的觉得不行,也不要为了情面而不加拒绝。”
你笑笑。你说:“成校长希望我和他比成什么结果呢?”
汪指导说:“你自己把握分寸,既要让他充分了解我们射击队的水准和实力,又要留给他体面和自尊。”
你说:“不能让新来的老师和他比吗?他不是已经报到了吗?”
汪指导拿出两张表格,递给你。他说:“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自己看。这是他们两个历史赛绩比较。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
你看了看表格。你说:“你自己比呢?”
汪指导说:“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职业选手。而且,我已经老了。”
你说:“我现在这样,恐怕坚持不了站着打很久。”
汪指导说:“不用很久,不用很久的。你不需要打整场。你就陪他打10枪,就好了。只要10枪。”
你看了看汪指导。你说:“好吧。”
汪指导说:“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说:“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呢。这本是我应该为队里、为学校做的。万一我失手,还要请成校长和你,多多担待。”
汪指导说:“你不会失手的。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你说:“这样的话,赛前我想回队里练习一两次。”
汪指导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和队医带车过来接你去。改签车票的事情,也都交给我。你都不用操心。所谓上课,也就是他来的时候做个样子,你并不需要真的辛苦上课,就在操场上坐着休息,等他过来,见个面寒暄几句,这样就行。”
你说:“希望我能够不辱使命。”
汪指导走后,你再次无力地趴伏在了书桌上。
你痛得心神恍惚,喘息沉重,一动无法再动了。
为了怕汪指导担心,怕他坚持一定要送你回家,你并没有把最后一次复查的结果给他看。
汪指导并不知道,死亡的长矛,已经刺到了你的胸膛上。
(二)
“心心!指导今天过来了!”
我刚进靶场,小宋就张开双臂,像只小燕子一样地飞了过来。她满脸激动地对我说。
我说:“新指导吗?”
小宋拼命摇头,说:“不是。是指导回来上班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怎么可能?指导不是马上要回家了吗?”
小宋说:“真的。他说推到下一周再回家了,这周还过来上几天班。”
你为什么回来了?我想到高雄说的“摔过一次的蛋壳”。你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能够再回来上班呢?哪怕一天也是危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