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赵国都城,繁华之地,九十九里的望柳河轻挠着过路的风,聆听着夹带的喧哗。
今日,赵皇巡城!
礼队走在前头,高声宣号。身后两根戏竹敲击,调和着六乐管、七孔笛和云锣的音色差异。左右的导迎鼓十步一响,金色的龙旗分列两侧,各十八面。
站在仪仗外的百姓人站人,翘高了脖子,终于见到了迎面而来的玉辂,天青色的车身搭配金黄色的辂圆顶盘,垂落的镂金丝云连接了边上的赤色龙羽纹,四柱盘绕五爪金龙,车门前垂落珠帘,遮盖了里边那位身着黄袍龙服的年轻男子。
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一声“陛下万岁”,很快,自仪仗的末尾呼应起了城头的乐队。
玉辂前,十六匹纯色高头白马,步伐一致,不急不缓,调控整个仪仗队列的前行速度。两侧甲士尽皆身披银色轻甲,腰挂长刀,头顶的朱红璎珞。被夹在中间的,还有那朝中各路人物,皆是手中权重。至于那皇室姻亲,紧随玉辂之后,不敢逾越,不甘落于人后。当今的天子,方才及冠,婚嫁之事已然,却未曾有子嗣诞下,故而其中多是先皇遗孤或弟兄,亲王不在少数,但是有封地切有实权的,也就那么三位,柳济王赵培、恭亲王赵阔以及鼓山王赵连吉。他们一个是赵皇赵玺的皇叔,一个是赵皇的叔公,最后一个则是他亲封的皇弟,各自手握食邑封地,皆有私军数千,却不得干预朝政,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
三省六部的人物骑乘步行,唯有年事已高的四柱泰国公得有恩喻,可以乘坐步辇。这里边的小圈子很多,不过大概可以分为三个大圈子,以中书令王璨为首的朝中新贵、以泰国公为首的先皇一派,还有就是夹在中间,做事圆滑的中立派,以尚书令何开镰为首,也算不上是党派,只是抱在一起取暖罢了。
庄严肃穆的出行祭祀,无人胆敢出生喧哗,不过细声言语并不禁止,礼部那些古板家伙也不会来管制,讨个没趣,但是两侧的朝廷大臣却脸眼神接触都无,夹在中间的人就颇为难受了。兵部尚书宋哲已经年迈,走动间已经颇为不堪,其下侍郎李亭之夹住其腋下,勉强撑扶前行。路途遥远,现在都堪堪出城而已,远在数十里外的主祠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好在每天日半就会休整两个时辰,入夜扎寨,不然真的熬不过去。
走了三日,累得半死的文官们终于松了口气,礼部尚书陆恒良终于宣告祭天开始。
赵玺走出了玉辂,自有小太监蹲下,尽量撑平了腰背,供他下榻。
黄袍金龙,接受着万人朝拜,英气却冷漠的脸上隐蔽地露出了点儿愉悦的弧度,随即压下,循着白石阶梯,步入主祀。
这次祭天,是宣告先皇死讯,也是昭告他赵玺登基,新年号的延续。
当日,赵国统一纪年——续统!
庙堂内外,举国欢庆。
不过一人除外,他就是百骑司的宰司大人徐袁野。此时,趁着祭天间隙,来到赵玺所在黄营,脸色匆忙,等待着通报的太监宣其进账。
小黄门拉开帐帘,低着腰,说道:“陛下有宣。”
徐袁野在身上拍了拍,黑色的紧身宰司官服沾的了尘土飞扬,这才进去,朝端坐高位的赵皇献上叩拜大礼,“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赐座。”赵玺睁开眼睛,十指交叉撑住下巴,“徐宰司挑这个时候见朕,定是有急事?”
一旁伺候听令的太小黄门搬来张圆顶长椅,徐袁野不敢起身下坐,拱手过顶,愈发恭谨。
“非是微臣不敬祭天大事,有意打搅陛下安宁,确是有急事相报。”
赵玺放下手,靠拢椅背,盯着不敢抬头的徐袁野,问道:“什么事,居然不能等到祭天之后再处理!”
徐袁野不做声。赵玺会意,让不相干的人离开,说道:“起来吧!”
徐袁野走到赵玺跟前,俯身低声:“事关凉州,那边的百骑司暗子突然被启用,乱了套,不少人给揪了出来,有点愈演愈烈的架势……”
赵玺皱起眉头,来回走着,“那边不是有李安老爷子守着吗?怎的会出事!来龙去脉清楚的话,就不要藏着掖着,我没空听你来官场上那一套!”
新皇登基,别的不说,这份帝威比之先皇要重不少,加之年轻气盛,做起事来不拖泥带水,对于先皇处事一直颇有微词,朝堂之上,若非一言而决,要这顶上冕旒作甚!
徐袁野擦了擦额角,早先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不少,好在大概还能记得清楚,当即一句一句抖了出来。
…………
净幽谷演武场的边上,李淳熙蹲坐在石台上嗑瓜子,绿柳站着,头微抬,她对面的人就是个贵公子,心中不免局促。
李淳熙递了一把过去,伸手在绿柳的衣兜里又掏了一抓,结果给人在手背上拍打一记,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