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伏没发现眼前的少年思绪已经飘得极远,那双眼睛清澈,正对着自己,于是略微放缓了脚步,与程志涵拉开点距离,再恢复了普通行速。
李淳熙跟着拉开了些距离,附耳倾听,显得颇为有礼貌,并且借助千机伏的身影,挡住了来自那些自称“维护族礼”的“巡逻”注视,先自我称赞了一句,立马专心听起了眼前这位贵公子的自述:
“事先也不曾想,谷主竟然美艳动人,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层身份,讨区佳人芳心自然会是美谈,奈何啊。二牛,你可知道,若是成了谷主的郎君,不能再插手谷里事物,那和保养起来的花瓶有何区别!不,甚至不能说是花瓶,落在天山族之外的人的耳朵里,呵呵……”
李淳熙走得更直了,意识到不对劲的千机伏当即走出了度量过的步伐调子,眼视前方,余光与一个来回叮嘱队形的姥姥接触,愈发正式庄严,唯独少了一些喜庆。
自正面看来,李淳熙的脑门完全被千机伏遮掩,即使是他侧回身子,面朝前方的时候。他默默伸出了手,屈拢了四根手指,唯独剩下最上边的一根,静静地将意思传达给身前的好友,收不收到与传不传达是两回事啊,后者能让自己心安。
一个人的时候,李淳熙就忍不住想,到底人聪明是为了什么。直到今天,小小的实验了一把,粗浅的了解了一些,那就是可以活得更自在。瞧瞧,那个姥姥现在紧盯着千机伏,只把目中余光赏给了即使不懂礼数仍然有模学样而略显迟钝的自己。
山上山下,到底哪里的声音更大没法分清楚,因为接近的两拨人接近着,连锣鼓宣声和人群躁动也在靠拢着。
过道边上,一个膝盖高的女娃儿梳着羊角辫,浅浅的两行鼻涕次次都逃不过袖子的魔掌,现在却有了喘息之机,那双有些短胖的手伸出了食指,堵住了耳朵,于是多了间歇的吸溜声,好像有人在吃面条,好在只有一个满不在乎的人听见。
李淳熙也想伸出食指,堵住耳朵,不过没好意思做。眼前的榜样一个比一个守规矩,程志涵不愧是读书多的,礼数更为周全,李淳熙跳过千机伏,不问自取地学习,盼望着出师。
其实昨个晚上,绿柳到了雕角楼,应该是担心李淳熙不知道天山族献礼的流程和规矩,打算问一下,怕他可能的主子或情郎跟嬷嬷学得不好,落下坏印象。在进楼的时候,后边一个好姐妹小跑过来,气喘不止,只喊了声“等等”。等她喘完了气,相互说了几句话,一块儿急匆匆往回跑了。
挨在琉璃窗户边上嗑瓜子的李淳熙又将窗沿的瓜子扒拉进手里,南厢房的门没开,因为想要起身的主人没了兴致,一路注视着绿柳姐姐来了又去了。
这不是压着自己找个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嘛,有些人就是太坏了。
无奈之下,一路隐忍到了天坛,这些锣鼓才停下了怒吼。
天山族的祭祀立在天坛之上,手舞足蹈,看得李淳熙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感慨一句:
“今个真是可劲的热闹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