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和小孩下棋终究是不一样的,大人们思虑更多,考虑得更远,目光更加准确,用李安的话来说,就是他吃盐多过李淳熙吃的白米。
这条出使草原王庭的必经官道上,李安早早骑着一头驴子守在边上了。
宋本章的警戒斥候发现了李安,或者说李安很想让他发现,好让他回去告诉这次出使的主事官员,让他来见自己。
出使的仪队很是隆重,清一色的枣色马,锣鼓喧天,长号不时响起,两边跟随者护卫的军队统一黑色轻甲,看军旗,上边绣着五爪金龙,正是由各地抽调的精锐组成的禁卫军。
宋本章纵马列了,带着一小队人脱离了行伍。
李安拱手致意,多年未见的老友今天算是难得地重逢了,不过就是场合与时间有点不对。
随行的一人身穿黑色袍服、头戴水云冠,面目威严,白发白须,稍稍落后于宋本章,见李安不与自己见礼,心中不满,冷哼一声,在这场合显得极为刺耳。
李安斜睨了这人一眼,冷声道:“楚瀛,我不招惹你也就罢了,你倒是主动撩拨起起我来了,近年来修道有成,相与我这烂命武夫切磋一番,找回场子?我说本章,怎么地就找了这么个玩样当随身法师,现在的宫廷修士已经如此不堪了吗?怎么还好意思年年向内务府要如此多的的拨款银子,换做是我,都快羞死个人了!”
名叫楚瀛的宫廷修士抖了抖黑袍,嗤笑道:“也就我有这闲心,过来看看你这落难人,整个汴梁,谁还记得你这么一号人物?这么多年了,和草原蛮子混在一起,拳脚倒是不会落下。”
宋本章有些头疼,早知道就把楚瀛按下,不给他过来了,先前的保证都当成了茶渣,说扔就扔了。
“一人少说两句,楚瀛,这一次出使王庭由我来主事,你先回行伍里,一会儿我就追上去。”
楚瀛梗着脖子不听,仗着先皇以及现任赵皇的宠信,驳斥一下鸿胪寺卿的面子,还是不怕的:
“下官奉陛下圣俞,保护大人安危,自不敢渎职,当随行大人左右。请恕难从命!”
李安抚掌笑道:“本章,你瞧,早就哥你说过了,有些人记打不记好,打一顿,打服气了,也就不敢多说胡话了。明明你的当了顶头上司,还是现管,人家就是不听你的。”
宋本章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调转马头走远了一些,大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楚瀛瞬间警惕,挥手让身后的宫廷修士退后,也算是顾及点颜面,没有借助外力,原本就有一雪前耻的意思,来到凉州找李安一较高下,不过让宋本章阻止了而已。
这么好的机会,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这一次,这个对头可以说是大难临头!
李安却是不太重视这个成名多年的宫廷修士,对着后撤的宫廷修士高声道:“你们里边有没有一个叫做雷恒的?”
话音一落,众人或有或无把目光投放到雷恒身上,而雷恒本人更是有些蒙圈,你们俩的恩怨啥时候牵扯到自己了?
李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待会儿我我要问你话,可别走了!”
楚瀛觉得这是在当众打自己的脸,作为这些人的上司,李安直接越过了他,要找人问话,京城府伊都没这个胆子!
“李安,休要欺人太甚,看招!”
楚瀛一掌刮起了寒风,卷起风沙阻碍李安视线,然后双手兜天,还未到深秋下雪时节,此处居然飘起了雪花儿,楚瀛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其中。
李安一直都认为楚瀛的脑袋不大好使,动手之前还得给你的敌手喊上一声,等着人家给你问好还是怎么的?
心里头将人家鄙视了一番,出手却是不慢,抬袖一转,拳意上手,咕咚如闷雷,敲在人心。
以为隔得足够远的宋本章胸口一闷,好似有人撞在自己的心窝,差点跌下马去,骂骂咧咧地给了马屁股一鞭子,赶紧走得再远一些。
李安并未下马,眼珠子左右上下转动,细细观察着这一片缩小的雪景,拳意自窍穴喷薄而出,逐步渲染着自身意志,隔离着要落在身上雪花。
十多年没见,这老鬼还真是长本事了,若是从前,刚才那一击闷心雷就可以让他血气凝泄,暴露踪迹,然后直接提拳追打,大龙开路,任他千般法,都得在着一拳下饮恨。
既然闷心雷给人破了,那就换一种法子,直接破了这雪景便是。
李安抬头,烈日当空,就像是他蔓延出去的稀薄拳意,一时间如同滚油冷水相遇,整个儿炸裂开来,一寸寸雪花还没落到地上,已经成了一滴滴水珠儿,化作细小龙头。
忽然,一柄纯白色的长剑自驴腹下直刺而上,一个浑身如同冰雕的楚瀛缩小得如同三寸婴儿,正抱着剑柄,向上飞掠加速,增加这一剑的穿透力道。
剑尖才碰触到驴腹,一层白霜一眨眼爬满了半个驴身,都还未察觉到不对劲。
李安打了个寒颤,一跃而起,大吼一声,声似龙吟,那些化作细小龙头的水滴诡异地停在半空,突然齐齐激射了出去,将脚下大地射成了一个巨大筛子。
那个三寸小人把纯白的冰剑格挡胸前,化作圆盾,不敢冒头,只听见一声声喀喇喀喇的刺耳声音。
李安一跃而下,抬脚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