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形态各异的目光下,鲁肃一声长笑,对左慈道,“江湖上都传闻,乌角先生行事古怪,诚不我欺。”
笑声停止,他肃容道,“当日周公瑾前来向我借粮,我便给了他一仓三千斛米。”
“今日诸位道长既然来此,我鲁子敬也不多话,不管是粮食,还是财物,都毫不吝惜。”
听鲁肃说的如此大气,原先对他没有太多印象的几名道人,也不由地大为改观。
唯有左慈脸色古怪,手举拐杖,往地上轻轻一顿道,“小家伙话不要说的太满了,老道可不怎么喜欢听。”
左慈长袖垂落,微微一拂,在虚空中掠起一道徐徐凉风,然后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说道,“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大袖遮天?”
“老道的这一口长袖,内中自藏乾坤,你家的那点粮食和财物,还不够我一袖口装哩!”
鲁肃闻言心中一惊,想起有关左慈的传言,情知对方是位喜欢游戏人间,但神通广大,手段惊人的修道者。
说不定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拥有什么袖里乾坤的神通,能够把坞堡中所有的粮食和财物,统统一袖打包带走。
但先前已经夸下海口,此刻却没有办法悔口,当下微微一笑道,“乌角先生身为前辈高人,必定会给我们一家上下百余口人,留下足够的口粮。”
“其余一切……”
鲁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左慈打断道,“老道又不是恶魔,怎么可能真的取走你所有的粮食和财物。”
“如果真的那般行事的话,一旦有人不幸丧命,接下的因果可就无法容易化解了。”
“此修道者所不取也!”
说到最后几个字,左慈斩钉截铁,幽幽目光却深深的看了鲁肃一眼。
鲁肃顿时哑口无言。
他由于话说的太满了,哪怕是想要补救,依然还是被左慈的反诘一语弄的颇为尴尬。
只得装作打量其他道人的模样,露出好奇神色询问道,“乌角先生和诸位道长行色匆匆,准备到哪里去?”
这番话转的极为生硬,有几名性情跳脱的道人闻言以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但鲁肃神色如常,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这几人的笑声一般,盯着左慈的双眼,等待对方的答复。
左慈呵呵一笑,开门见山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想要到江东孙策的治下,见识见识人情风俗……”
这次轮到鲁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指了指人群中的魏伯阳道,“这位道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本来就是会稽郡人,也需要去江东见识人情风俗吗?”
魏伯阳(151年~221年),本名魏翱,字伯阳,会稽上虞(今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人。
他是尚书魏朗之子,魏朗则是在当年“党锢之祸”中,名列三君八俊之一,乃是天下闻名的清流人物,和李膺等人齐名。
但出人意料的是,魏伯阳虽然出身高门望族,却生性好道,又不肯仕宦,闲居养性。
鲁肃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有这么一位特立独行的修道者,所以才能够一举抓住左慈话中的漏洞。
但左慈的脸皮之厚,超出了鲁肃不知几许,对于鲁肃的语言攻击毫不在意,摇头道,“魏伯阳离乡已经多年,一向居住在雒阳北邙山潜心修炼。”
“对于家乡的事情,也是差不多忘的一干二净了,此番跟随老道返回江东,有何不可?”
鲁肃翻了翻白眼,差点气急而笑。
面对左慈完全不顾前辈高人的形象,一副惫懒的态度,他就像是纯洁如玉的好孩子,又哪里会是左慈的对手?
左慈眼皮低垂,双眸掠过一丝好笑,隐藏起一丝得意的狡猾目光,见好就收道,“天色将晚,只要你能够让我们借宿一晚,然后做些晚食便可了。”
鲁肃恨恨的剁了这老道士一眼,伸手虚引道,“乌角先生和诸位请随我一起,进堡稍作休息。”
这一刻,鲁肃终于知道,那些被左慈戏弄的权贵,豪强们纠结不已的心态。
左慈号称“天下三大散仙”之一,身为修道者当中的绝顶人物,却故意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偏偏众人还抓不住他言语中的漏洞,每次都能成功戏耍对象。
幸好鲁肃心态稳定,面对左慈的戏弄时,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的模样,这才成功躲过了一劫。
站在魏伯阳,钟离权身后的几名道士互望一眼,均发现了其他人眼中的失望神色。
这一路来见多了豪强士族的傲慢,强横,还有他们被左慈戏耍后的狼狈,突然碰到这么识大体的鲁肃,连左慈都不愿生出戏弄心理,让众人都大失所望。
左慈元神感应四方,察觉到众人的心灵,不满的低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