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生性正统,一切行为都循规蹈矩的遵循戒律的僧人,法海生怕道济会说出更加出格的话。
是以要抢在道济的前头,询问对方的来意,堵住对方那张毫无遮拦的嘴巴。
两人虽然都是佛门中,天下闻名的高僧大德,然而仅从性格而言,简直有天壤之别。
法海的言行举止一板一眼,处处遵循戒律,不敢有丝毫的张扬,害怕自己破戒。
道济的行为却颇为放荡不羁,反有几分儒教中狂人的风采,在法海看来实在是一言难尽。
法海知道,道济虽是“降龙罗汉”的一尊化身,然而自幼却长于官宦人家。
颠僧道济本名李修缘,祖上李遵勖是宋太宗驸马,宋真宗的妹夫,镇国军节度使。
李遵勖的祖父李崇矩乃是宋太祖时的名臣,和时任宰相的赵普是女儿亲家。
李崇矩曾跟从宋太祖征伐北汉,军队班师回朝途中,任命李崇矩为后殿,驻扎在常山。
恰逢李崇矩染上疾病,宋太祖派太医诊治,命他乘凉车回京城,其殊荣可见一斑。
李崇矩后人一族世代仕宦,且为将门,大多为官清正,政绩卓著,名列于《宋史》书中。
金人大军攻破东京汴梁城后,随着大宋朝廷的南迁,李氏子孙亦流寓高祖李遵勖封(食)邑浙东天台,隐居赤城山南麓,天台城北的永宁村中。
因李家历世积善信佛,家族中不少人是禅宗的著名居士,其父李茂春成亲多年,依然没有子女,于是就到国清寺上香许愿,希望佛祖保佑自己能够有一个后代。
彼时罗汉堂中的“降龙罗汉”突然倾倒,让国清寺的主持高僧大为惊讶,觉得李茂春的后人与佛有缘,甚至很有可能,将会是“降龙罗汉”的转世。
后来李茂春的夫人诞下麟儿,国清寺的主持因为前因,便替其取名李修缘。
不过李修缘并非自幼出家,而是在十八岁时,父母双亡后,才进国清寺出家为僧。
十八岁以前,李修缘就读于村北赤城山瑞霞洞,同时受到儒释道三教的熏染。
出家以后,得到“道济”法号的李修缘一反常态,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温文尔雅。
他言行叵测,难耐坐禅,不喜念经,嗜好酒肉,衣衫褴褛,浮沉于市井,常行救死扶弱之事。
正是这一状类疯狂的行为,世人便称他为“济颠僧”。
然而相比正气凌然的高僧们,普通的百姓反而更加喜欢,行为出格的颠僧道济。
民间甚至有人以“圣僧”称呼这位颠僧道济。
在佛门中,上一位广为人知的“圣僧”,不是别人,正是西行取得真经,大涨佛门气运的唐僧唐三藏。
法海听说道济的这些传闻后,曾暗自感叹不已。
他战战兢兢修行佛法,遵守戒律,不辞辛劳为人们降妖除魔,也只是被尊称为一声“法海大师”。
在民间百姓的心目之中,远远无法和道济相媲美。
此刻亲眼见到道济的放浪形骸的行为,迫于身份的原因,还不得不保持一份基本的尊敬。
心头的郁闷可想而知。
道济深深的望了法海一眼,摇头答复道,“原本贫僧来金山寺,是想要访友。”
“不过既然钱塘县中出现了变故,有大妖现身,贫僧自然要即刻赶回钱塘,查探究竟。”
他说完话后,也不等法海有什么说辞,捏着手中的破扇,轻轻地拍打几下身上的破袈裟。
就那么当着法海的面,直接架起云头离开金山寺,向钱塘县方向飞驰而去。
法海听着“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的歌声,逐渐消失,暗自苦笑。
对这位“祖师爷”的转世之身,以他的心性,也只有敬而远之,才最符合交往之道。
钱塘县方位的妖气狼烟,犹如一根庞大的天柱般,笔直矗立在天地之间,接连这天与地。
妖气滚滚升腾,永无止休,仿佛没有重新降落的那一刻,向这个世界宣告其背后大妖的存在感。
如果没有道济的话,以法海嫉妖如仇的性格,早就已经拎着禅杖,带着紫金钵,前往钱塘县降妖伏魔了。
凝望着天际已消失不见身影,奔赴钱塘县的颠僧道济,法海心头一片茫然。
他有个莫名的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然而不管怎么回思,还是不知道这感觉究竟由何而来?
“我佛慈悲!”
法海轻声念了声佛号,暗忖但愿道济能够在那大妖展开杀戮之前,及时赶到钱塘县。
阻止对方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