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是鸡鸣时分,纵然再恋恋不舍,田无期还是把李晓月不声不响地送回了杨家别院的绣楼。至于陆三娘怎么盘问李晓月,相信李晓月自有办法应对。
天一亮,回到青山的田无期就找到了孟成京,告知其要离开青山一段时间,北行大都,并把书院托付给孟山长照看。孟成京人老成精,自然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反对,只是郑重地告诉田无期:“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田无期含笑应是,拜谢而走。
接着,田无期又到了方从哲那里。恰巧王大轮也在,便为昨日掩护一事道了个谢,一并告知自己后边的安排。结束之后,刚转出门,他想了想,还是去了邹有海那里。一个是说一声自己即将北行,另外一个就是毕竟答应了邹有海有空的时候要聊一聊,择日不如撞日,便一并履行了。
邹有海没想到田无期这么快就来找他,自然是欣喜非常。他依足礼节对田无期行了后辈礼,田无期坦然受之。然后道:“北洋先生,刚才你那一拜,是按修行论的,我算是代师兄受您一拜。无论是境界,还是师门,说句自大些的话,这一拜我都受的。不过,以后在书院,跟先生还是平辈论交,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邹有海感慨万分,一般破境界的修行者已然是高高在上,十分倨傲,哪有自家院主这般好说话?他自然赶忙应是。邹有海家学渊源,又走南闯北多年,自然见多识广;而田无期则占了两世为人的便宜,各种风土人情自然是信手拈来。两人聊得十分投机,都颇为满意。临走之时,邹有海提了一句,青州城这几日来了几个洋人,其中一位是他的老相识卡洛斯。卡洛斯年轻的时候便曾跟着人经海路来到大元。可惜时运不济,正好碰到大元崩塌,新代元立的特殊时候。
这大元是北蛮人建立,实行四等人制,是大元朝统治者为维护对中原汉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的统治,实行民族歧视政策所建立的制度,北蛮人作为统治民族自然列为第一等级。其次则根据所征服地区民族的时序,依次分为色目人、汉人、南人三个等级。四等人的政治待遇大有区别,在任职、科举、刑律等方面,均有不同的待遇。第一等北蛮人当仁不让的成为大元朝的“国族”,享有各种特权。第二等为色目人。多为西域人,另外就是漂洋过海过来的西方人,阿拉伯人等等,虽然所属地区并不归大元统治,但因其外表,语言更近色目人,因此也被视为二等人。第三等是汉人,概指秦岭到黄河一线往北的汉人和鲜卑等族,也包括高丽;第四等也是最下等的就是南人,概指江南的汉人和苗疆的少数民族。
等到大新定鼎,太祖开始清算北蛮人和色目人的时候,这帮洋人就跟着倒了大霉。大元故都大都城的北蛮人及色目人基本上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其他的河北行省,山东行省等地也有类似的行为,很多远道而来的洋人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就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卡洛斯这厮出身教会,跟着他的老师,一个来过大元朝的老传教士学过大元朝的语言文字,又懂一些格物之学,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总还算凭借小聪明保住了命。只是在太祖治下,没有发挥的余地,生活及其惨淡,也就是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认识了邹有海。此后他一度逃回了西洋故国。后来太祖崩殂,新皇即位,不知怎么的消息又传到了西方。卡洛斯鼓起勇气又返回了大新。由于卡洛斯认识邹有海,因此第一站就直奔青州,即是来打探,也算的上是投奔。
邹有海介绍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道:“这些西方人虽属色目,却不像大元的色目人一样鼠目寸光,愚蠢透顶。这些人有独特的格物知识,倒与院主你的一些说法颇为相像。有一说一,在天文,航海等方面,这些人可不比我们大新掌握的知识要差。卡洛斯此人我虽然不敢说有多熟悉,但也有些了解。他信的是他们西方的宗教,叫什么圣灵教,虔诚却不迂腐,是个聪明人。这次他来大新,说是携有重宝,估计是想通过我或者别的什么人把这消息透漏出去,接触更高层次的人。”
田无期倒是有点兴趣了。想着总是要给陆三娘那边留个喘口气的时间,不能在第一天就明目张胆地跟上陆家的车队,省的李晓月难做。因此这倒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如果真有什么稀罕玩意,也算有了送给李晓月的礼物。他当即便请邹有海联系卡洛斯,说是想要见一面谈谈。
邹有海没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居然引起了自己院主如此大的兴趣,也是有些愕然。不过既然这位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院主有意会会卡洛斯,他自然愿意搭这个桥。